第一话.智愚莫辨唐王府,铿锵果决姐弟情
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却并不见那门房有请的意思。只见门房头头对轮值的看门杂役踢打呵斥连着夹枪带棒大骂不已,张昭云冷冷的注视着唐府门口的闹剧,虽然心里不爽但却并没有出手阻止。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今天自己算是见识了。再者说这唐王在南陆也是有名的跋扈之主,若还是个护短的家伙自己因为义愤而使得白氏家族平白树立一个劲敌实属不智。虽然千百年来无论那朝皇帝做庙堂,都少不了中州白氏的顶力支持,龙兴大统以后自然也少不了对白家的感激。这广结良缘不树强敌关键时刻站对位置便是白家成为南陆真正的地下之王的关键所在。
但看那看门狗明摆着想要门子(贿赂)的刁钻模样,张昭云也失去了揣摩猜测的兴致。从怀里掏出一张篆金名帖递给还在卖力表演的门房头头。门房漫不经心的随意接过,轻蔑的瞟了瞟张昭云,脸上几乎明显写着不上道三个字。但当他低头瞅了眼名帖名贴上的金字,脸色瞬即变得惨白一片,踢开院内跪倒的杂役连滚带爬的奔进内院,同时大肆喧哗:“柴先生,柴先生!”
少顷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手端名帖匆匆走了出来,见到张昭云先是满怀歉意的一笑抱拳敛礼:“刁奴无理,怠慢将军在此久侯白受这秋日炙烤。唐王为表歉意特命人备下几道精致小菜请将军一同品尝,将军请随我来。”
“有劳!”张昭云回头拍拍坐骑尚未开口,青年文士已经反应奇快的两部抢上接过笼头。上下一大量,“将军神骏可是宣州的果下马?”
张昭云一笑道:“先生果然很好眼力,此马乃是当今圣上北狩之时御赐之物,连带着封了个护军散阶”说着指了指文士手里的名帖。见文士毫无反应,不禁暗赞句好人物。再一搭话:“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听张昭云如此恭谦,青年文士连忙敛容肃礼,“将军面前不敢妄称先生,比之将军少年得志,在下便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承蒙唐王厚爱,赐了个柴姓,讳名守一,草字子谦。现下不过唐王门下一食客走狗耳。”此时早有内府仆役赶来接了马匹,柴守一一转身却见方才的门房头子跟在自己与张昭云身后躬身屈膝亦步亦趋。当下大怒,上去便是一脚扁踹。
“大胆刁奴,张将军大人伟量自不会与你一般见识,但你狗仗人势鞭挞仆役丢我王府威仪群我岂能饶你!”说罢尤不解恨又是劈头盖脸一顿海扁,直踢的那门房抱头颤抖不敢吱声。“滚!到刑房自领罪责。顶上一碗水去门外跪着,唐福唐禄你俩给我看着,三个时辰敢洒出一滴水加半个时辰,砸了水碗直接给我踢出王府!我们唐王府虽然跋扈却也不养这种不长眼睛咬人乱吠的疯狗!”转身朝还没看过瘾的张昭云一揖:“守一孟浪,擅自责罚了这蠢货刁奴,还请张将军海涵则个。”
张昭云微笑回礼,“柴先生处置得体,王府上下井然有序,足见先生高明王爷威仪。”柴守一一愣,随即恍然一笑:“自是王爷威仪,守一却未必高明。将军请这边走。王爷便在此间小亭设宴。”
张昭云面带春风随着柴守一绕过百花回廊九宫兜转,待穿过一处院门后一方建在巨湖之上的小亭楼阁赫然映入眼帘。只见小亭上小匾书有“坐北亭”三子,不禁脸色骤变,目光移至旁边小楼更是大骇。“问鼎楼”三个字虬舞蛟游如漫爬的毒蛇一般,令秋日余晖下的张昭云不禁心生寒意,唐王此人忠奸已是显见,但到底是大智还是大愚,白家与其走的如此之近真是福祸难料!
一缕鸿毛轻盈飞起,北路草原,白鹿原以南二百八十里玄朝北召行辕。
一名武士默默的盘坐在毡帐门口。负责守卫的执金吾瞅着直摇头。已经一天一夜了,这蛮子不吃不喝的守在这,非要自己一人承担这天大罪责。走失两位贵胄皇储的罪责岂是你一个小小侍卫头领能康的起的?晋王恐怕也是慌了,留着这蛮子的脑袋不砍,一旦北面追究起来这蛮子再反咬一口,整个车队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可这蛮子倒是忠心,晋王一日不惩罚他他自己惩罚自己,绝食堵在这里,这是芊芊公主等女眷的软禁之地,岂是你个蛮子可以随便闯的!
门口的蛮子正是库勒拔都的侍卫统领额台克,虽然安全护送四女回到行辕但走失质子与汗帐储君的罪责却也一并扣到五人头上。什么走失质子,不过说的好听罢了。负天下之望的皇朝贵胄岂是三岁孩童牛羊牲畜说丢就丢的,只是这话又不敢乱说,一旦此时传开引起两陆刚刚企稳的政治角力,那腥风血雨中不知多少人要丢官掉脑袋也不知多少兵士百姓要莫名枉死他乡,所以这天大的罪责只能由自己来抗!但这毡帐里软禁的众女子真是罕见的硬气,且不说自家郡主从小就是敢说敢做的角色,便是那三名南朝女子也是甚有担当,所有罪责全往自己身上揽,同样也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难怪小王爷对这玄朝公主情根深种,这般有情有义又有担当的奇女子也只有同样气魄的自家小王爷才有资格追求。想到自家主子,额台克心里深深叹息。作为侍卫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的一半,平安的把四女送回玄朝行辕,但作为侍卫不能陪在主子身边就是失职!现在只有祈求大萨乌勒保佑小王爷与质子吉人天相,自己品德一死也要完成另一半任务护得四女周全。
毡帐内却是死寂一片。
十三皇叔何敬德那里还有平时嬉皮笑脸的亲和模样,一双眼睛神情复杂的盯着诺布琪琪娜有一瞬神色中似乎恨不能将之生吞活剥!但转眼望着眼神枯死失魂落魄的何芊芊,狠狠的一咬碎牙重重一跺脚软了心肠。
“二丫头,莫要如此,此事罪不在你,你们!”
无人接话。
“唉!你们,你们怎么都这么不懂事!我等北地之行是何等重要,你们居然如此儿戏!纵是要出去游玩也要带上前锋营哨马营或者是暗部任意一军以作护卫吧?偷溜出营,你们眼里可还有我这皇叔!”何敬德暴躁的在帐中来回踱步。海萌海莲见状噗通一声齐齐跪下,“王爷息怒,此罪不在大姑奶奶和郡主,皆因我二人不擅骑术不会武技还弄伤自己成了累赘。若非三爷与小王爷舍身做饵引得那群野兽北去,我俩姐妹恐早已身死。故而此事都是我们姐妹拖累所致,但求王爷重罪责罚!海萌海莲死而无憾!”
“你们这是做什么?示威?要挟?亏你们想得出!”何敬德气的呼的一下从小椅上坐起。“重责,重责!你们以为走丢的是什么?是牛还是马?就是把你们四个全拉出去连同门口那个憨货一块砍了又顶什么用?现在距离照会的日期还有不足两个月,大队人马一日行进不足六十里,现在已经在此地虚耗了两天!若是不能准时到北陆金帐与诸盟诸部诸旗展开照会,莫说你们几个脑袋不保,就是连我的脑袋一块咔嚓了也背不起这个引得南北开战死伤杀戮的罪孽!现在南北两陆多少野心勃勃的畜生眼睁睁的盯着北陆盯着咱们车队,北院八个新继任的元老和南面首辅内阁的四个大学士巴巴的盼着找个由头兴兵开战加官进爵!若不是……算了!”何敬德强行压住怒气收住口风,一甩袖子转身便要离开。
“叔叔留步!”何芊芊突然盈盈站起,纤细的身子仅仅两天已经是形销骨立。猛的一头跪下凄然决绝的说道:“十三叔留步!芊芊在此恳请十三叔,诸位叔父怜我五兄妹自小孤苦,我兄妹也是看尽人间冷暖,此间亲人唯有三位叔叔三位姑姑而已。求叔叔念我们惨死的母后,令大队在此多驻扎三日。三日之后若他二人还是不见归来,芊芊愿以身代弟为质赴金帐做筹,以平南北众狼贪念妄想,保得十三叔福禄官爵连延绵长!”
帘门口的何敬德身子忽然一僵,人不转身却语气坚决。“我何敬德乃是大玄嫡亲,皇族宗室,你俩的监护皇叔!虽然遇此风浪,却还没有堕落到如前朝景历皇帝一样要靠出卖亲眷侄女换取个人苟安的无耻地步!代质之事此后休要再提,哼,多少年的风云变换滔天大浪自有十三叔给你们挡着!你速速饱食沐浴,斋戒问卜。没有你的天占大卦做引,我很难用地占求卜测出他们二人的情况。我会传令车队前往贪狼窟驻扎三日并展开更大规模搜索,你们好自为之!”呼啦一下掀起帘子走了出去。对仍旧倔强的守在毡帐门口的额台克一哼,“憨货!记住你家主子给你的命令,好好看护好我侄女四人的安危,若是她们有什么闪失你百死莫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