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秘密潜入探实虚,四大金刚是水皮
一抹红霞渐北,时进黄昏的白桦林已经没有了早晨的喧嚣和午后的热闹,一簇簇霞光掩映在疏密有致的树干上,花白的桦树皮被镀上了一层金晕。没有虫鸣没有鸟叫,耳边响起的只有脚踏落叶的沙沙声,间或夹杂一两声马儿的响鼻。
此时吊在队尾的何畏真已经变成一名满脸麻子的暴牙马贼,身旁虽然嬉皮笑脸却显得面目狰狞的家伙不问可知乃是易容后的库勒拔都,此刻正在不断的诅咒着某人的无德,设计这种难看的易容符。
原来就在他们准备审问被那个被何畏真用秘术催眠的冒牌货乌门旗时,无所事事的库勒拔都正在清理现场,脑袋被一只竹筒砸个正着。库勒拔都心知这是三弟公孙海汇按原计划送来的“邮件”,没敢耽搁便急急忙忙找何畏真说明。当发现邮件里码放整齐的六张易容符的时候,何畏真与马贼头子同时想到了秘密潜入这个点子。
颠颠的马背上,何畏真一面仔细阅读着公孙海汇的亲笔信,一面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毕竟虽然决定要秘密潜入,但怎么潜入,潜入以后做什么,自己是毫无经验。
走在队伍前面的马贼头子并没有过问羊皮信的事,此时的三人最多只能算是债主和债奴的报偿关系,过于机密的事情自己并不适合过问。貌似粗狂的马贼头子不动声色的揭过了这一节,转而开始分析起现在手里的情报和怎么行动上来。
眼观六路是一个合格马贼的基本功,当注意到前面林霭里的一截黑影的时候马贼头子抬手示意停止前进,五人四马缓了马速并在一处损坏的石像处停了下来,那是一尊白方石雕砌的石像。
白方石之地脆软,易雕琢却乃侵蚀。用白方石雕琢的石像含有大量的石英尘,即使离得很远也能看见一片模糊的光点,一般都是用来雕琢各类神像或镇陵瑞兽。林地里的石像只有半拉身子,从左肩到右肋被齐刷刷的切开,从仅剩的持斧左手判断应该是南归汉化的蛮族百姓供奉的山神雕像。
“怎么了,大胡子?”何畏真与库勒拔都满腹疑惑,但依然谨慎的用事先约定好的称呼向马贼头子藏兀花麻询问。
马贼头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这里是路卡。下马,别说话,跟我走。”
利落的翻身下马,接过另外三根缰绳一起打了个歪缠丝扣套到石像的左手斧柄上,接着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用来困束被打得半死的乌门旗和兀立孩的绳子是否牢固。做完这一切以后才对两人做了个收拾,三人喁喁而行。
库勒拔都与何畏真满是不放心的回头张望,库勒拔都小声问道:“他俩留在这里不会有事吧?”
“过了卡子必须放下一切载具和武器物品,一会儿就有人来接应了。这次的对手不是一般人,是个老马贼,对道上的规矩特熟,不好对付啊。”马贼头子眉宇间隐隐有些忧色。
过了雕像不远,太阳便完全西沉,林间的小路越走越暗,很难想想一片在外面看起来并不大的桦林居然如此深邃。此时的太阳已经不见,月亮尚未升起,天空没有星斗闪耀,眼中所见一切都带着虚影,按照马贼头子的话讲,叫做潜入的好时机。
三人一路无话,待行至一处堆满干草枯叶的木屋前再次停了下来,马贼头子示意二人不要动,自己略微整了整衣帽便大步向前走去,在距离木屋前七步的距离停住。呼啸着传林而过的秋风抽打着光秃秃的树杈发出阵阵低鸣。
马贼头子啪啪啪的拍了三下巴掌,左手抚前胸右手贴在后背大声说到:“三老四少,遇庙进香,大渡口,游果子落瓢。”(黑话套山门用。意为:这位兄弟好,路过贵地前来拜山门,门口的暗哨,我们是外地来的流动人口。)
少顷便听见呼啦一声,枯叶干草突然被纷纷扬扬挑起,从木屋旁的草堆里蹦出四个彪形大汉。四人全都是统一的打扮,染作灰白色的水牛皮软甲,葛布缝制的灰纹腰带,腰带上整齐的码着八枚三寸长的银芒刀,麻线长裤上钉补着四块水牛皮护甲片,腰间的佩刀是标准的三尺半马刀。何畏真远远瞅着这“四大金刚”不禁暗暗犯嘀咕,怎么做马贼做反派的就都是面目狰狞长的受灾严重呢?
“四大金刚”里走出一个长相尚算入得眼的汉子,双手一抱拳,左手抽回腰间右手成掌拍了左肩两下,大声回到:“八荒六合,祭神贡粮,驿马站,老行伍卖刀。”(黑话:天南地北来了不容易,想要拜山不好空手,要过卡子,按规矩必须留下礼钱,就算你是老马贼也要打点钱。)
没规矩!藏兀花麻心底微微有些生气,不禁开始讨价:“樵公问山,伐昆桦松柏柳,山神许之。”同时左手指天右手握拳锤胸口五次,并皱了三次眉头。(黑话:我是来拜见你们大掌柜的,整个北陆两院六旗十八部就没听说过拜山还要送钱,这是祖师爷定的规矩。)
不懂事!问话的汉子也腹诽这小老头白活这么大岁数了,丝毫不让:“渔夫捞水,网草鲤鲑鲢鲟,河伯不允!”同时右手指地左手抚着右手前臂向肩膀上移,咳嗽一声手掌轻拍肩膀一下。(黑话:我管你拜谁,哥几个一年碰不到几个钱,设卡子收门钱是上面准许的,不收钱放你进去我会有麻烦。)
藏兀花麻纷纷的一甩袖子心里暗道一声晦气,手抄到袖子里摸出一吊制钱掂了掂,见“四大金刚”点头方到:“老秃儿剃头,蚊蝇虱蛆捡一筐。”手上用力,一吊制钱嗡嗡响着被抛过去,问话的汉子一把接住。(黑话:我身上就这么多,送兄弟们喝酒不要嫌少。)
“念子点儿。”(黑话:懂事。)
四名大汗分立两侧让开路来,问话的汉子一边把制钱揣进怀里一边尽量挤出个笑脸给马贼头子,另外三人则细细打量起这个“不懂事的小老头儿”。
经过易容符幻化的身形外貌其实本身只是个虚影,本身并没有改变。如果不是修为高超的秘术修士,寻常人或者一般修士都是很难看穿其中的破绽,所以藏兀花麻易容的小老头大大方方的便从四人中间经过。忽然背后传来锵锵的拔刀声,交叉的刀门阻住了跟在马贼头子身后的何畏真和库勒拔都。
“化霜?打摆子?(黑话:反悔?你们什么意思?)”马贼头子连忙递给二人一个不要妄动的眼神并厉声质问。
“老行伍刀亮,一只鸡蛋一盘鸡。(黑话:你是老马贼我们尊敬你,但你给的钱只够你自己的份)”一名长相如同被风雨侵蚀的千疮百孔的石灰岩的汉子晃了晃手里的马刀,舌头贪婪的舔了舔嘴唇,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两人的行头,眼睛在库勒拔都的手里不住的打量着。目光猛地收束住了,粗大的白玉扳指,即是北陆贵族身份的象征同时又是射箭时的玉韘。
察觉到对方贪婪的目光,库勒拔都面含微笑开始摘扳指,心里却恨不能立即宰了这个家伙,因为这扳指是自己的父亲叶宏拓的遗物,亵du者必杀之。
没有察觉到死到临头的家伙还在贪婪的盯着玉韘,库勒拔都心里的怒火噌的一下燃烧到了极点。
“你******还没完了!”
一声怒骂,身子已经如猎豹般低伏前冲,两拳紧握猛地发力重重的轰击在身前的两名“金刚”身上,两名“金刚”竟然是泥娃娃扛不住打,一声惨叫手里的马刀齐齐脱手。库勒拔都迅捷的抬脚前后弹踢,嗡嗡两声刀鸣,何畏真和马贼头子都快速反应接刀在手。
趁着另外两名“金刚”的一阵错愕,何畏真上前飞起一脚将问话的“金刚”踢倒在地,抬腿一脚踏上。马贼头子藏兀花麻反握刀柄猛的一劈,刀背重重磕在另一名“金刚”的脑门子上,“金刚”半是惊恐半是恍惚的摔倒在地。同一时刻库勒拔都已经甩出袖子里的乌蚕龙骨枪两只枪锋猛地顶在“金刚”们的喉结上。如此轻易就能得手,使得三人心里涌起异样感觉,早知道这么废物谁还和他们废话啊!
“别!别!大神爷爷显圣,小耗子不识猫王虎尊,擎门擎门!”(黑话:几位大爷武技高强,我是耗子一般的废物冒犯了您们老人家的威仪,还求大爷们高抬贵手。)
“对你妈的山门!”马贼头子上去就是一脚。
“现在起来和老子对山门啊!”嘭一脚。
“再对啊!”嘭又是一脚!
见何畏真和库勒拔都一脸看戏的样子,藏兀花麻骨子里的马贼性子觉醒,一把抓起被自己打得半死的马贼啪啪的抽了俩嘴巴喝道:“别给老子装死!老子千里迢迢赶来帮忙你们敢敲老子竹杠?”
见手里的家伙已经不省人事,马贼头子抓起另外一个到:“把老子栓在卡子的马和马上的伤员一并带来,还有立刻带我见你们的大当家的,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说,”
那马贼如蒙大赦般的转身便跑,却被马贼头子又拽了回来。“把老子的钱还给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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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解释:
扳指的前身叫做韘(音射)《说文》曰“韘,射也”,说明此器为骑射之具。古代射箭时戴在手上的扳指用时套于拇指上,张弓时,将弓弦嵌入背面的深槽,以防勒伤拇指。韘初见于商代,流行于战国至西汉,但到后期原先的功用逐渐弱化,其演变为一种装饰品。
关于黑话,会在以后专门整理到作品相关里面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