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漫漫长夜哀鸿啼，潺潺江水浸征衣
月明星稀，混沌的夜色再次在排江沿岸弥漫开来，一如往昔一般。
远处的营地闪耀着稀疏的火光，燃烧的并不充分的火把与火堆在江里投下斑斑倒影，跳动的火光将整个“蚁阵”映照的忽明忽暗。
距离玄朝使节的驻营地不远的上游，缓缓流动的江水猛地颤动了一下，一只黑影慢慢的从水里浮了上来，浑浊的双眼警惕的注视了营地一会儿便移开。重新正了正海鲨皮水靠（鲨皮潜水衣），黑影攀住江堤凸出的岩石，双手用力猛地跳了上来，身子则轻盈的像一只跃起的青蛙般无声落下。
这次的任务非同一般，黑影伏低身子慢慢的向前爬了两步，双眼再次用力的注视着周围，箭一样的眼神瞬间穿透黑暗的封堵，但映入眼帘的还是荒凉的戈壁和凄凄的败草。黑影抬起手前后摆动了两下，身后的江水剧烈的翻腾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身影跃出水面，之后有悄无声息的潜伏在黑影的身后。
“混蛋！轻一点，坏了妹喜大人的大计看不绞碎你们的魂魄！”黑影朝身边一名大个子狠狠的踹了一脚，嘴里小声训斥着。
大个子身子一个趔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随即便很好的隐藏起来，继续如装线木偶般混混沌沌的应和着。接着更多的人影跳了上来，从服装上看全是标准的玄朝哨马制服，行为却如同傀儡般僵化。
黑影人取出一只乌黑的笛子，贴近嘴唇轻声的吹奏起来，夜风中的笛声虚无缥缈转瞬便被呼啸的风声吞没。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的人群忽然整齐的站起身，死水一般的眼睛瞬间闪现过一丝红色光芒。
“听我号令！只要下游大军一发信号，你们立刻冲击帅帐，将何氏皇族当场格杀！只要杀死了他们就会引起南北之战，我九界诸神的回归大计就完成了第一步！但若出了差池，小心你们的灵魂”黑影人恶狠狠的向身后的部下喝道。
“噢，那第二步又是什么呢？”
“谁在那！出来！”黑影人猛地飞身跃起向后翻腾，对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接两发出三把飞刀，脚一沾地旋即再次向后飞退同时大喝：“警戒！”
同样一身黑衣打扮的部下迅速结阵，外围的人手持双刀负责警戒，内环的人手里扣着两把飞刀警惕的扫视着四周，但周围除了空旷的荒野便只有潺潺的排江水。
“远来是客，还请阁下留下点儿见面礼才好！”原本漆黑荒芜的空地忽然变得扭曲，紧接着一名身着重甲的武士仿佛是从水中冲出的一样，撕裂了周围的空间，手中的黑色铁枪迅速的向上一划，三柄飞刀瞬间被击落在地。
“你是何人？竟然会曦和流的镜隐咒！”黑影人脸上有些惧色，稳住身形后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小心的将乌黑的笛子收回腰间。
“原来只是混沌九界的喽啰，哪来恁多废话，速速受死！”黑甲武士根本不理会对方的试探，黑色铁枪挟着浑厚的红色光芒劈头砍下，黑影人忙举起手里的两把短剑格挡。
铛的一声巨响震得黑影人耳朵生疼，红色的光芒如同烈火一样灼人，短剑上传来的巨大压力几乎要把胳臂压断。黑影人心里生出阵阵不安，这样的惊人之力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抵挡的。作为一名夜行者快速的偷袭和灵活的闪避才是自己的强项，但无论自己如何转换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无济于事的。
再拖延下去自己必死无疑！黑影人暗下决定，手上短剑快速向后撤回，接着身子迅速一个后翻，两脚重重的踢在铁枪的长柄上。借着这磅礴之力，黑影人的身子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飞回本阵，空中腾挪的间隙已经悄悄从腰间再次取出了那只黑笛。
“不好！”手持铁枪的重甲武士见对手已经摸出了笛子，心里暗道要糟。顾不得早先制定好的计划，只得猛一挥手无数的箭雨瞬间从空气中凭空出现，目标直指正准备吹笛子的黑影人。
“就知道不会只有一个人！”黑影人哈哈大笑，挥动手里的短剑将近身的箭矢一一格开，另一只手握着笛子猛的一挥，乌黑的铁笛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渗的人浑身汗毛倒竖！
“紧急防御！”高高跃起的黑甲武士奋力的将手里的长枪掷出，红色的光芒化作一条火龙，轰然一声巨响将黑影人彻底贯穿，熊熊的烈火瞬间便将其吞噬。
“桀桀桀！”被钉死在烈火中的黑影人突然发出阴森的怪笑，双手猛地用力将笛子一掰两断。
“给老子陪葬吧！”
惨烈的哀号瞬间响起，一直没有动作的其他黑衣人集体倒地翻滚抽搐，空洞的眼睛忽然爆发出嗜血的光芒！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地上的近百名黑衣人全部消失，接着便是呼啸的破空之声。
势如疯虎一样的黑衣人疯狂的冲击着黑甲武士的部下，不断有人被砍伤被刺死。
“他们已经不是你们的兄弟了，不杀他们你们就得死！”黑甲武士拔出深陷在地里的铁枪，快速转身提枪突刺，一名迎面扑来的黑衣人被挑了起来，青色的灵魂之气瞬间从破碎的胸腔飞出窜上天空。
“杀！”终于有人愤怒的大喝一声，手里的步兵重剑狠命劈下，一名被架住了的黑衣人如同破布一般被一分为二。没有哀号没有流血，只有一团青色的灵魂之气顺着身体的破碎空隙迅速飞起。
其他的士兵纷纷效法，悲伤的恸哭不断的响起，一百余名黑衣人不到半个时辰全部被格杀。
“他们都是最好的哨马！”一名武官伸手试图合上一名黑衣人的空洞的双眼，黑甲武士未及拦阻，尸体瞬间变成了一团飞灰。
“这……？”武官一脸惊愕。
“失去灵魂的身体会受到自然的诅咒，如同死者必须腐朽归土一样。但是他们本不该死，如果我能先一步察觉到对方手里的摄魂笛，就能把他们全部救下来。”黑甲武士缓缓摘下头盔，紧束的发髻轻柔的展开，清丽的脸上布满了忧伤，赫然是前来送信的陈世杰。
“陈将军……！”武官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吩咐将士把他们的遗物就地掩埋，按时间推算敌人马上就要开始劫营了，让警戒的哨位注意看好对方的讯号，这次务必要配合你们王爷把这群尾巴斩掉！”陈世杰将头盔平放在地上，取出一张暗红色的符咒贴到头盔之上，嘴中开始诵念秘语。
“玄天五昶，狱火雷光，不疲之魄，任我驱策。敕！”
一缕暗红色的微光轻飘飘的落到咒符上，瞬间变成一团烈火。一声低低的马斯在烈火中响起，黑色的梦魇从烈火中信步走出随即突然燃起的烈火便消失不见了，脚上带着星火的梦魇兽温顺的伏在陈世杰的身旁。
“陈将军！下游有信号！”一名哨位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手指指向下游营帐对岸的树林。只见林中闪耀的绿色光晕跳了跳便消失了，然后又是跳了几跳再次消失。
“果然是鬼族的暗号。”陈世杰仔细的辩识了一会儿多次闪起绿色信号的树林，扶着马鞍翻身骑上梦魇兽，黑色铁枪顺势收到马鞍一侧。“用我事先教过你们的鬼族暗语回复。其他将士随我前进，隐匿行迹准备突袭，为刚才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排江中游沿岸，玄朝帅帐内。
何敬德似睡非睡的捧着本书坐在帅案之后，案旁的烛火滋滋的啃噬着蜡烛，晃动的阴影将何敬德的脸完全遮住，使人看不清他到底是睡是醒。
一只雕翎箭轻松的穿透帐篷钉在帅案上，震得烛火一阵剧烈的跳动，兀自颤抖的箭杆嗡嗡的清吟着。紧接着更多的箭矢穿破帅帐射在帅案和立柱上，噗噗噗的几声闷响，捧着书打瞌睡的何敬德瞬间便被射成了刺猬。一名身穿青狮重甲的骑士一阵风般冲进帅帐，胯下战马喘着粗气却并不停步，骑士舞动长刀猛地挥下，扑倒在帅案前的何敬德与帅案一起被一分为二。
“中计了！”骑士看着四散飞开的小纸人儿心中一惊，拨转马头便要逃离，然而战马尚未来得及加速，一波箭雨便泼洒而来生生将骑士和战马射成刺猬。
“碎甲……龙牙……箭！”骑士伸出一只手颤巍巍的想要将箭拔出，箭矢却仿佛生了根一般死死的嵌在重甲的缝隙中，任凭骑士如何用力都难以撼动分毫。
“该死……！”到第的骑士发出一声愤怒的咒骂，一缕缕青色的灵魂之气瞬间从他身上的箭创和口鼻四溢飞出，几声脆响过后地上便只剩下一副插满箭矢的铠甲和一匹垂死的战马。
夜风从破碎的帐门吹进，一蓬飞灰打着旋儿飞起。同样的一幕在营地的各处同时上演，一副副空荡荡的铠甲仿佛是一座座堕落者的墓碑，凌乱穿透的箭矢充满了嘲笑的意为。
“曲帅，上游迟迟没有动静，冲进帅营的重骑兵又没有消息，会不会出了什么……纰漏？”一名骑士缓缓打马前行，小心的斟酌着字句说到。
安坐在一匹红马之上的骑士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吓得问话的骑士赶忙地下了头。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攻进去，他何敬德早死了一百遍了。”被称为曲帅的骑士抬手掀开头盔上的护面，威武的脸上附着着黑白相间的复杂条纹，正是先前奉命去寻找何畏真一行人的暗部先锋官左路武毅统领曲耿阗。
“邹孝心，按你的推算张勇嶈现在是否追上何畏真了？”曲耿阗毫不在意的直呼皇子名讳。
“按时间最多明日晚些时候便可彻底追上。”被唤作邹孝心的骑士小心的回禀，生怕一语不慎变成一团飞灰。
“混沌九界真是有趣的东西，师傅果然没有骗我，只要精神足够强大就可以反过来控制他们，从而获得几乎神一样的力量！这种力量充沛的感觉真是让人无法形容的舒坦。”曲耿阗狞笑着将一枚马蹄铁放在手里缓缓握紧，随着喀喀作响的声音，从掌纹的缝隙慢慢流下细细的铁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