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仲看着平凉军消失在了视野中,到口的肥肉就这么飞走了,他快步走到蒙鸿跟前,怒道:“蒙鸿将军!东南方向那么大的缺口,你竟然没看见!竟然让平凉军突围了!”
蒙鸿见孟仲气势汹汹,不满道:“先生!天色漆黑,况且两军激战,我哪能看得这般清楚!”
孟仲咬牙道:“好!好!那之前突围的平凉军呢?你一万骑兵以逸待劳,难道敌不过长途奔波的一万多平凉残军!”
蒙鸿心里不禁也微微有些怒了,他领军奋战近一个时辰,部下伤亡过半,孟仲一个外来人竟然对他这般指手画脚,就算沙尔克大将军对他也没这般蛮横,想到此,蒙鸿撇过头去道:“先生不是说一个时辰之内赶到吗?若是先生一个时辰之内赶到,怎么会跑了这些平凉军,我部下拼死杀敌!先生请注意言语!”
被蒙鸿这么一问,孟仲不禁想到了平凉军那些恐怖的巨弩,若不是那些巨弩,他早率军赶到了,不过见蒙鸿如此态度,他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蒙鸿将军,你率所部骑兵,疾速追杀第一波突围的平凉军!他们全是步兵,必定还没走远!我领部下,弃马搜山,定要将逃脱的平凉军一网打尽!”
蒙鸿仍然没正视孟仲,只是微微道:“先生为何不率部追杀?我将士已经奋战一个时辰有余,搜山的任务还是我来做吧!”
蒙鸿言外之意很明白,陈子轩可是逃进了山中,若是抓住陈子轩无疑是首功,孟仲自然知道,刚要说话,断了一个胳膊的巴托却从后面赶了过来,对蒙鸿道:“蒙鸿大哥!你怎么对先生如此不敬呢!”
蒙鸿见巴托断了个胳膊,大惊道:“巴托老弟,谁把你伤成这样!”
巴托仿若没事般道:“一个无极宗的小子,功夫不弱,竟然使出了无极宗的绝技——撼天一刀!”
蒙鸿沉思了一会道:“无极宗?难道平凉军之中有鲜卑人?”
巴托摇头道:“我也不知,先不管这些了,眼下先追杀平凉军要紧!总不能我们辛苦大半夜,却白费心机,让平凉军跑了!蒙鸿大哥,你还是听先生的吧!”
蒙鸿看了一眼孟仲,心里实在不甘心,他率军与平凉军大部厮杀一个多时辰,却让后来的孟仲捡了便宜,只是当着巴托的面不好发作,便勉强道:“听先生的便是!”
孟仲叹气道:“既然蒙鸿将军心有不愿,还是在下追击逃兵,蒙鸿将军搜山吧!切记,勿要往东追赶!沿着山麓,往西追,定能发现平凉军踪迹!”
蒙鸿是个直爽的人,被孟仲如此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支吾道:“为何?往东不是到达危须吗?难道陈子轩不会逃回危须?”
孟仲道:“陈子轩精于算计,他自然会想到我们若是搜山,必往东,朝危须方向搜寻,所以他定会往西,翻过蒲昌山,进入澜江下游,而后从依循以北,抄小路回危须。”
蒙鸿脸色一红道:“先生妙算!在下不如!还是先生率部搜山,在下追击逃兵吧!以免让平凉军逃脱!适才在下多有得罪,请先生恕罪!”
孟仲摆了摆手,笑道:“是在下先出言不逊,蒙鸿将军客气了!”
巴托见二人互相客气,忙止住道:“先生,蒙鸿大哥,你二人就不要这么推来推去了!再不追赶,只怕追不上了!”
蒙鸿忙道:“巴托老弟说得有道理,在下这便率兵追击逃兵!”
孟仲对蒙鸿搜山也有些担心,他生怕陈子轩逃回了危须,他日必然对白龙堆有大威胁,他便不再推辞,点头道:“如此也好!那我率部搜山!追击敌军就有劳蒙鸿将军了!”
蒙鸿心中再无丝毫不快,点头称是,便领兵而去。
陈子轩领着一千三百余残兵逃进蒲昌山以后,没有丝毫停留,一路往南逃窜,他想先钻入蒲昌山深处,再思考如何回危须。
初晨的阳光渐渐透过斑驳的树影,洒了下来,天色开始放亮。奔波了一整夜的平凉军,被阳光一照射,更觉疲惫,大部分平凉士兵已经睁不开眼了,就想找个大树靠着,美美睡上一觉,先前死里逃生的紧迫感,早就从平凉军的心中抹去了。
陈子轩也困极了,他微微眯着双眼,对许济天道:“我们已经进入了蒲昌山深处,想必一时间西域军也追不上来,你命九人,分三个方向,各自出一里,放哨探查,大军在此休一个时辰。”
许济天虽然疲惫无比,几乎已经没有了丝毫力气,他还是点头,去安排完毕,便倒在地上,鼾声大起。
许济天鼾声一起,顿时整个平凉军的将士再也坚持不住,纷纷顺势倒下,陈子轩也终于闭上了困乏的双眼,靠着一棵大树,睡死过去。
熟睡中,陈子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他前世的身体因为没有了灵魂,而被医生诊断为颠倒日夜、操劳过度、突发性休克死亡,引得诸多媒体大肆渲染,告诫年轻人注意睡眠,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送往了火葬场,旁边有他伤心欲绝的父母在不停地哭泣,还有他的许多亲人以及几个死党兄弟,都默然地摇头。看着这么多的亲人伤心,陈子轩心里难受极了,此刻他真想大声呼喊,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只是任凭他如何高呼,就是没人听见。
陈子轩喊累了,便颓然坐了下来,无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缓缓地烧成了灰烬,他的父母悲痛欲绝,陈子轩再也受不了,大声呼喊起来。
这时,他只感觉有人捅了捅他的身体。
陈子轩无力地睁开双眼,只见许济天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身边的将士也都一脸茫然,陈子轩缓缓起身,而后跪在地上,一连磕了九个响头,头都磕破了,才作罢。
他心中极为悲伤,前世不能孝敬父母,还让父母如此伤心,自己实在对不起父母,实在不孝啊!父母养育之恩,只有来世再报答了!
陈子轩这才起身,长叹一口气,许济天嘴都张大了,茫然问道:“参军大人怎么了?”
陈子轩这才注意到将士们的表情,便故意长叹道:“适才我做了个梦,梦见西域骑兵将我们团团围住,就在我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将士们都被屠戮殆尽的时候,突然心中传来一个声音,让我对天磕九个响头,如此便可化解这一劫。适才,我便是诚心祈求老天,佑我平凉将士,平安回到危须!”
那时的人还是比较相信天,听陈子轩如此一说,平凉军的将士们脸上的茫然顷刻消失,一个个都跪了下去,人人都朝天使劲磕了九个响头,心中虔诚地祈求上天的保佑,而后才缓缓起身。
陈子轩这才道:“大军休整几时了?”
许济天点头道:“整整一个时辰!”(注:古人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古人一个时辰等于现在两个小时。)
陈子轩活动了活动筋骨,感觉身体还有些疲软,便看了看将周围将士,将士们倒是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便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们便起身,赶回危须!”
听陈子轩如此说,一千多将士立刻都起身,整理了整理衣裳,扭了扭脖子,听从陈子轩发令。
陈子轩思考了一番,突然问许济天道:“你若是西域军将领,会朝哪个方向追赶我们?”
许济天有些不解,却微微思索道:“应该会往东,毕竟往东直达危须。”
陈子轩点了点头道:“那如果你是那孟仲呢?”
许济天根本不了解孟仲,便摇头道:“末将不知!”
陈子轩却道:“你都想到的事,那孟仲一定能想到,所以若是我料想不错,孟仲一定派人往西搜捕我军!”
许济天对于这些谋略的事,根本懒得动脑子,便道:“一切听从参军大人吩咐就是!我等愿与参军大人同生死!”
将士们也纷纷都附和道:“对!听参军大人吩咐!愿与参军大人同生死!”
陈子轩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此,全军往东,疾速行军,争取一日内出蒲昌山,返回危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