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衍，你这样做，难道就不会觉得太卑鄙了吗？”云疏紫冷笑着，重新将视线放在了山下，不再去看那个如谪仙般曾被她视作朋友的男人。
是她自己太愚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只有澹台衍，没有阿衍！
不知道澹台衍有没有看到自己刚刚绑在苍鹰脚上的信息，不知道顾景澜能不能及时看到……
她虽然对澹台衍的行为极其不齿，但若是西凉与胤国真的开始大战起来，一旦离国军队异军突起，恐怕不管是西凉还是胤国都拿澹台衍无法。
对云疏紫的疏离之态，澹台衍也不在意，缓步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看向山下黑压压的大军。
山顶上长风烈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云疏紫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澹台衍却忽然轻笑：“与江山相比，与天下相比，卑鄙算得了什么。历史，向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你还是不懂。疏紫，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会把人心想象的那么好？”
“我从未试图去想象人心……”云疏紫怔了一下，摇头否认道，“我只是，相信人心始善。”
“……”澹台衍微微转头，只能看得到云疏紫低敛的眉目，她的眼睫轻轻颤抖着，犹如振翅欲飞的蝶翼。他的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就像是要压抑着什么感情一样，最后只喑哑着说出了三个字：“我知道。”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多善良的人。从六岁起见到那个不惜跪在地上为陌生的他求情时，他就知道。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曾经保护过他女人。没有人知道，从那时开始，云疏紫这三个字就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心里。
可是他没有力量，没有足够得到她的力量。
皇宫血战，流落九幽。等他在听到云疏紫的名字时，她已经变成了昭烈的红玉将军。大漠荒烟下，戴金盔束铁甲，立马横刀，残酷而柔情，他幻想过多次她的模样，每次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可是，这个世界上不只有美人，还有江山。
他有自己的抱负，有他的远大理想。他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止步。于是，才有了九幽之渊中的一月之约。他教会她音攻之术，两人自此再无关系。
然而，他终究还是忍不住。
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女人，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
江山与美人，他澹台衍全部都要！
“疏紫，你……”澹台衍素来温柔清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手指也抚上了云疏紫的肩膀。
云疏紫却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开口，肩膀一缩朝后退开了两步：“澹台衍，你叔父叛乱是受了西凉的指使，你要复仇也应该去找西凉，何必要牵扯上胤国，何必要牵扯上顾景澜呢？”
这件事并算不上隐秘，云疏紫身为昭烈的皇储，自然也早就清楚当年之事的内幕。
不过，她的这一番劝说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听完她的话，澹台衍突然扬声大笑起来：“云疏紫，你当真不愧为胤国的景王妃！难不成你以为顾景澜就当真毫无野心？若不是有昭烈和西凉牵制，顾景澜的大军只怕早就踏平我离国！天下之争，从无对错，只有弱者才会争抢什么公平。”
云疏紫忽然再度沉默下来，她不得不承认，澹台衍说的句句都是对的。胜者为王败者寇，战争，本就毫无公道之分。替昭烈征战多年，她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刚刚，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替顾景澜争起公道来。
或许澹台衍说的没错，她现在处事真的是以景王妃的身份自居了。云疏紫暗自苦笑，看起来当初她与顾景澜做的交易并不划算。
她还在沉思，耳边却突然飘来澹台衍的声音：“你，是爱上顾景澜了吗？”
爱，顾景澜？
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云疏紫诧异的看了澹台衍一眼，却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否认：“这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澹台衍很是干脆的承认，“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回离国，我会让你成为离国的王后，我可以给你顾景澜给你的一切。”
“你，”云疏紫一时语塞，澹台衍他……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疏紫，我——”澹台衍朝她多走了两步就又要说话。
只是，这一次他才刚开口就被已有防备的云疏紫直接打断：“澹台衍，我只问你一句，楚临翊此次追杀我的事，你是否知道？”
“……”看着云疏紫那张小脸，澹台衍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是好。
他当然可以说谎，说他对此一无所知，说他千百里寻她万千辛苦。反正，从小到大，他说的谎已经太多太多了不是吗？
可是，看着云疏紫那张清冷的脸庞，看着她抿的紧紧地双唇，还有那瞪的大大的眼睛，他忽然无言以对。
如果连在这个女人面前都要说谎的话，那他就当真已经万劫不复了吧。
“呵呵……”看着澹台衍的模样，云疏紫已然明白了许多，她轻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哀伤。
她低着头，素来冷静清亮的凤眸中隐藏着无尽的波澜。她不曾忘记，当初是她自己说要再信一次的，是她自己说要和澹台衍成为朋友的。
“疏紫，我一直都跟在楚临翊的人身后，他们绝对没有办法伤到你的。如果你遇到危险，我必定会出手。我……”澹台衍将双手按在云疏紫的肩头上急切地解释着。
宁城那夜他告诉云疏紫的话全部都是真心的，她愿意把自己当成是朋友，天知道他有多开心。楚临翊追杀她一事的确与他毫无关联，只是后来，他心里开始想到这个计策，可以挑拨胤国与西凉大战的一场计策。他虽无心以云疏紫为引，但眼下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也绝不可能放过！
只是，这些话要他如何能跟云疏紫解释清楚。
云疏紫将自己的身子从澹台衍的双手间挣脱开来，再度后退，再抬头的时候，她的眸子里已经满是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