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第一次被异性亲呢!如果不算上小时候见过的那些七姑八姨……胡煜昆百感交集地摸着左脸,微微凹陷的烙印似乎在发热,他自觉不妥地使劲摇晃脑袋。不行,她只是一个孩子,我怎么能抱有跟那禽兽一样的想法?
这个时候,果然还是得先洗把脸啊。胡煜昆扭开了盥洗池的水龙头,用刺骨的冷水冲刷着自己莫名兴起的心跳。但那纯洁芳香的身体却隐隐浮现在脑海,怎么都挥之不去……
等等!有什么不对!不对!不对!为什么我先前没有注意到?为什么我要说那种话?为什么我要那样做?为什么我到现在才迟迟发觉?
我都干了些什么?我还是我吗?强烈的反差惊醒了胡煜昆,他猛然抬起头,湿漉漉的发梢不屈地竖起,面对浑浊的镜子,他看见了一个血红的手印。
除此之外,只有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
到底发生了什么?模糊的记忆之门被扳开了一条小缝,胡煜昆想起来了。是在尸姐对他露出不善的意味时,他拼命地奔跑,却慌张地被地上的尸体绊倒。他只觉自己眼前一黑,待视觉重新恢复,尸姐扭曲的尸体就横在他面前,而他则拿着条染血的丝线。
剩下的事情,他依然不能清晰理解。像是被什么引导着,他顺着丝线摸到了树林深处,见到了一个坐在蛛网上的女人。他杀了她,就像碾碎一只蜘蛛,然后,为了补充身体的水分和能量,趁着新鲜,他吃了……
“呕”胡煜昆朝着池子大吐特吐,还未消化完毕的肉末翻滚着涌出他的胃。
接着,他像是怀揣着雷达一样,定位了大小姐的位置,为了让她早点离开副本,他要去杀了她。在来到四楼的厕所后,他毫不犹豫地,顺手宰了个平日最为看不起的人渣,并成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计算周密,实力超众,有条有据,杀戮果断,这不就是我一直期望的形象吗?这不就是我所渴求的梦想吗?
但这不是我!不是懦弱的我!不是软弱的我!不是胆怯的我!不是卑微的我!
太可怕了,简直就像被人抢夺灵魂,侵占大脑!就算是我憧憬的风格,我也完全不能接受!什么改变性格,什么开朗阳光,都是些屁话!我就是一个废物吊丝又怎样?若是认同那些看似有理的漂亮话,那过去的我又算什么?我所经历的人生,我曾感受过的所有快乐和痛苦,无数次磨难后的领悟,都是一无是处的垃圾吗?!
某个深藏心底的诱惑被坚定地拒绝了,同时拨开了笼罩他心灵的迷雾,胡煜昆看见了,一个存在于镜中的人儿。
“以魔制魔,不怕魔气攻心吗?”镜中的女子弹了下剑,稍有兴致地打量着镜外的人。
“什么魔?你又是……”胡煜昆突然呲了呲牙,他不禁扶上了脑门,“好痛,好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不是它。”
“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原来只是个普通人啊。”女子失去了兴趣,断然转身。
“诶?你倒是说清楚……”胡煜昆没能挽留住镜中的人,他也无法进入镜中的世界。隐隐的头痛更是让他感到不安,是什么钻入了他的脑袋?是虫子?是定时炸弹?还是……魔!
是魔!可是,为什么我又知道了?明明没有人告诉我,明明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我还在被看不见的线路操控?就像那些被蛛丝玩弄的尸体一样!胡煜昆惊恐地捧起一滩冷水,尽数拍在自己脸上。无论是方才的女子,还是脑内似有似无的异物,他都希望只是自己的错觉,离谱的错觉。
凡人是不可能感知到神的存在,魔也是如此。
好冷!胡煜昆下意识地关上了水龙头,但马上,他便诡异地发觉了。
好冷的不是他。不,是他。不,不是他。不,还是他……
不,不是我!是魔!
这不可能!一定是幻觉,都是诱骗我的幻觉!但……究竟是什么?是什么在干扰着我?是什么附在我的心灵上?胡煜昆紧紧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他现在真的感觉好冷了。
我被夺舍了吗?我被侵犯了吗?是精神控制吗?是亡灵法术吗?两个不同的思维混杂在同一个身体里,原本的意识不再纯粹,代表着个人的灵魂不再安全。这绝对是可以把普通人逼疯的一件事,唯有能够理解另一方存在的人,才会笑嘻嘻地与其交谈。
当然,神经粗大,反射弧漫长的人也能做到。
不、不要,我不要被控制,我不要失去自己的人格!醒目的血手印静静竖立,精神错乱的胡煜昆向后倒退着,然后被地上大小姐的尸体绊倒。看到了那被自己亲手杀害的女孩,看到了那散落的发丝间露出的空洞眼眶,仿佛是有着无尽的怨毒诅咒正从中诉说。
“啊——”胡煜昆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了一声骇人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往门口移去。他要离开这里,他要摆脱那未知的掌控,那神秘的……
“都说了,是魔。”胡煜昆自己对自己说道。
“呜”胡煜昆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他已经被渗透到这个地步了吗?扩散于全身心的恐惧不断驱使着他,急切地推动他的意志,让他快点逃离这个恐怖的厕所。但胡煜昆未能再挪动一步,他蜷缩地趴在了地板上。如同一根尖锥扎入心脏,突然发作的剧烈心绞痛正残忍地抽弹着他的神经,抽搐的四肢更像是被千根针扎中般酸痛。
怎么回事?为、什、么……胡煜昆的意识在远去,朦胧中,他貌似看见了一团即将取而代之的漆黑阴影。
我……要死了吗?还是要睡着了?意识逐渐被淹没,这次的黑暗意外的安详宁和,像是经过了千百遍的轮回般平淡。
……
“邪魔……”
“当诛!”
“莫欺我越不过边界。”
“听好了。”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
疯狂的情绪被镇定,凝结的冰块拱起沉没的失意者,冥冥中,胡煜昆回到了他所处的现实。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
“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醒了吗?”去而复返的女子念完了最后一句,她轻挽的剑光正如冰心般清澈透明。
“我,我是……”所有的焦虑杂念都化为一片坚冰,胡煜昆看向镜中的神秘女子,发出了没有必要的疑问:“魔?”
“是与不是,皆由你定。”女子轻描淡写地答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是,我知道了,她传递给我的思想。”胡煜昆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地上安静的尸体,复又抬头继续问道:“但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如果你什么都知道,就不是魔,是神了。”女子冷冷说道:“以魔制魔,终究是外道,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你只要别再随便走火入魔就行了,我能解决这边的孽障,但不能处理你那边的魔障。本就不是归于我的范围,你若再犯浑,便自行了断因果吧。此间界法难测,但一死足以定安。”
“你说什么?我不懂……”胡煜昆头痛地抱着脑袋,却又茫然自语道:“不,我懂。”
“一介凡人,比起他来,差太多了。”女子想起自己在楼上看到的那人,踌躇了下,还是选择转身踏步,“躲是躲不过的,就算斩不断也得面对,不能再放任它蛊惑人心了。”
“留步!”见女子又要悄然离去,胡煜昆下意识地不愿放弃这位可能知道他,或者说是魔的底细的人,“最起码,告诉我你的ID吧,顺便加个好友什么的。”
“好友?不需要……”我的道应该是孤独的,但女子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也许是因为她受过的教育礼仪,也许是因为她在期待类似情形的发展,“此生,我之名为岳曲。”
“乐曲?”魔是没有兴致去扣字眼的,胡煜昆刚想确认下,却发现镜中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那么?我是不是该……”胡煜昆伸手按上了镜上的血手印,他对比了下,手印是个相当纤细瘦弱的手按上去的。仅此而已,没有其它可以获取的信息,不过他却自然而然地知道它的存在。
“犯浑是指什么?我的本心是否真实?我是该顺魔?还是逆魔?哪边都不像是好事啊!”胡煜昆沮丧地叹了口气,一知半解的他再度将目光移到地上的尸体,“为什么要把魔传给我?我想安然避祸,魔却想直面除敌。究竟是我的想法?还是魔的想法?或者是你的想法?”
“搞不懂,我完全搞不懂啊,甚至连跟魔交涉都做不到。”胡煜昆俯下身子,抱起了冰凉的女孩,也没有忘记带上倒在一旁的玩偶,“总之,先把你安顿好吧,唯有这个我能确定,是属于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