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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林间小径

灰暗的雾霭弥漫,眼前升腾的白汽是黑马规律的喘息,陈浩明知道不是因为自己太重,压力来自周围诡异的环境。

比外部看来更加茂密的树木和草丛,枝桠雨露滴淌,叶片拥挤潮湿,它们无情地遮挡住最后一丝阳光。无法看到更高更远的地方了,茫茫的全是叶与雾,这里是被隔绝的世界,唯一能提供一点亮光的,只有陈浩明手中的南瓜灯了。

冷汗冒出,前襟湿透,陈浩明被叶昊塞来的装备包裹得严严实实,却感不到丝毫温暖,源于他自身不够火热。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睡着,陈浩明并不畏惧寒冷,他只害怕未知。

不同于背上之人瑟瑟发抖,黑马稳稳踏在柔软的泥土上,没有什么环境糟得过深渊。来自阴影里的生物知道该怎么维持身体的“活力”,不对,它早就失去这种“活着时”的感觉了,保证自己那几根骨头还能动弹就行了。

漫长的等待,又有哪次等待不漫长?

幽深漫长的林间小径,马上的陈浩明慢慢伏低身子,纤细的褐色魔棒突然亮起了橘黄的火花,一股热流贯穿了陈浩明的身体,唤醒了他体内堪堪停顿的血液,沉默了大半路程的工具终于开始执行自己的职责——保护握住它的人。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没有庆幸叶昊给自己的不是假冒伪劣产品,陈浩明坐直了身子,僵硬的肌肉不自然地颤动。方才只是一个刹那,他失去了知觉,沉浸在了寂静的斑驳世界,还好手中的魔棒在他摔下马前,将他拉回了现实。

路的前方遥遥看不到尽头,陈浩明数了数身上大大小小的装备,依靠这些,他应该能安全过关。虽然很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渡过,但自行护主的魔棒让他认清了自身界限,陈浩明不再挣扎,默默享用着魔法的加持。

经历挫折的少年总是会有些气馁。

黑马嘶吼了一声,惊醒了低迷的陈浩明,辛勤的坐骑不满地踢了踢后踢。它是不是走得太稳了?背上的人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它们都已经到达目的地了,观察周围环境这种必须做到的事,为何还要它来提醒?要是自己的主人,哪怕是奋战三天三夜后,倒在马背上睡着,到了下一个地方也一定会闭着眼睛弹起来……

陈浩明乖乖爬了下来,黑马不屑地打了个响鼻,蹬了蹬前蹄,示意他跟着过来。

拨开最后一缕垂吊的藤蔓,陈浩明不禁捂住了眼睛,透过指尖的缝隙,他看到了光芒。无比美丽的光芒,令人窒息的光芒,在无边的黑暗中诞生的光芒,如此纯洁神圣,陈浩明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来到了一座受到天使眷顾的教堂。

教堂是不会建立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光芒来自中心的那一株参天大树,树干上纵横交错地无数光滑的藤蔓,层层叠叠,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藤网。尽管披着件严密的“外套”,树干内部那浓烈如浆的光芒,还是轻而易举地穿刺而出,尽情地挥洒在这片空地。

是的,这里是空地,黑暗中的树木们,围绕着中心大树恰恰形成了一道圆圈,没有多余的距离。只要一步,它们就能接触到那温暖的光芒,可是没有哪颗树甚至一条枝干伸进这块区域。就如同无法食用的美食,只能远观,不能触碰,这光对它们来说,永远都是美味的“毒药”。

叶昊要的就是这里面的东西吗?陈浩明提了提手中的短斧,大步跨入这片空地,耳边若有若无的是声声温柔的呼唤,呼唤他进入光芒的怀抱中,迫不及待的,陈浩明几步前行,欣然接受了光芒的沐浴,身后似乎穿梭着无数嫉妒忿恨的“目光”。

陈浩明没有看到后面树木们的颤抖,他一脸向往地冲入了光芒的笼罩中,如同情人的抚摸,光芒轻柔温馨,比之教堂的圣光少了份凛冽,多了份宽容。陈浩明渐渐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他很不开心,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地就被光芒吸引?如此莽撞地进入了这树木的禁区?

自己的能力真的这么差吗?陈浩明当然明白会有各种奇怪的事件等着他,但他自以为自己好歹也有B级的精神力,或多或少可以察觉抵挡一些。没想到两次中招都是无声无息,没有丝毫预兆,身上的工具们也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他实力太弱?还是这里的环境太诡异?

黑马慢悠悠地从他身旁经过,甩甩尾巴,回头龇着牙露出一副轻蔑的目光,这意思明显是在说陈浩明太弱了。

傻子才会跟畜生斗气,陈浩明见黑马领头,周身的光芒也只是静静照着,没有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便也再度抬脚踏步,跟了上去。

越来越近,直至大树根部,一人一马默契地停在了在十米开外。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光芒,后者再怎么柔和,数量叠加起来也不是肉眼能承受的,陈浩明使劲眯了眯眼,这才看清了这庞大的树干,还有光芒的真相。

束缚树干中心缺口的不是藤蔓,是粗大的锁链,藤蔓只是围绕着锁链生长,里面封锁着什么是看不清的。因为透过藤蔓锁链间的细小缝隙,是无穷无尽的光芒,无论用何种工具,何种方式,只能看到纯净的光芒。很难想象里面是什么?这么多这么厚的光芒,如果没有外表的遮挡物,站在前面的自己一定会被光芒吞没。

也许里面装着一颗小型太阳,陈浩明无厘头地猜想。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好带出去吧?陈浩明早已放下了斧头,先不谈这散发着光芒的树干有几层楼高?里面的东西会有多大?光是外面一圈圈缠绕的藤蔓和锁链就大得出奇,估计斧头磨短了都砍不开一个缺口。

所以说,这人是有多笨啊?看着陈浩明绝望地抱头苦想,黑马摇摇头,学着人类的样子叹了口气,懒得理睬他,自己走到树根下,猛着转身用后蹄强劲地一蹬。

“哐当”有什么东西滚落而下,正好直直停在了陈浩明脚下。

一对阴森空洞的眼眶,陈浩明放下了南瓜灯,平静地伸手一探,举在胸前,一个骷髅头罢了,普普通通的,没有黑暗的气息或是诡异的味道。这又是哪里来的呢?陈浩明抬头望去,正好看见黑马正慢慢从他眼里消失。

光芒化为了一只无形的手,把缓缓黑马拉入树干内部,藤蔓和锁链自觉地让出一条豁口,配合内部的未知力量将黑马吞噬。黑马看起来很是平淡,它没有做任何反抗,任凭自己被那股力道拉得往后退去。它早知会是如此的结果,看见光芒没有牵扯陈浩明,它便知道自己的使命算是完成了,剩下的就靠那个人自己了。

黑马的眼神在告诉陈浩明,拿着这个骷髅头回去,不必管它,因为,它只不过是出去转一圈,总有一天,它还会回来的。光芒淹没,锁链回位,空地上,陈浩明少了一匹马,多了一颗骷髅头,到头来,他还不知道这个脑袋是树上掉下来的还是树干里吐出来的?

果然如叶昊所说,跟着黑马就行,他什么都不用做,也没碰着什么危险,最后只要弯个腰拾取即可。陈浩明突然觉得这次的历险很是无趣,亏叶昊还塞了一堆装备他,结果过来只消耗了一根魔棒,回去顶多再费两件,黑马进来时的速度并不快,他走快点也就差不多了。

哼,回去一定要问清楚那里面是什么?陈浩明心里想起黑马,不免郁闷,他也不敢亲自去接近光芒一探究竟,只有等回去后,再把气都撒在事件的作俑人——叶昊身上。

陈浩明往回走去,一对银色的眸子若隐若现。

少年埋头赶路,急急行走着,原先的魔棒早被抛弃,宽大的斗篷亮着红光为他提供着温暖。陈浩明心里猜测着怀中物品的来历,骷髅头一般都是拿去做魔法试验或黑暗仪式之类的事,可他怀里的这个也太一般了,虽然保存得不错,但顶多去当当医院的标本,想承受住异能的侵蚀是不可能的。难道是叶昊情人的遗骸?陈浩明觉得只有这样身份的头骨,才能让叶昊如此重视,他开始盘算着回去怎么好好“敲诈”一笔了。

继魔棒之后,斗篷也被丢下,然后是披风,草帽……陈浩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身上的装备消耗得越来越快了,而脚下的小径还是茫茫的看不到出口。没有黑马的带领,陈浩明果然迷路了,且不论是不是什么在捣鬼,陈浩明已经不知不觉地陷入了困境。

一旦慢下了脚步,就会发现许多一直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每转一次头就会变个位置的树木,树林深处像是邪恶笑脸的阴影,影影绰绰的南瓜灯下照出的奇怪脚印,还有无时不刻的深邃寒意,以及背后尖锥抵腰般的强烈危机感……

树叶“沙沙”作响,耳边传来模糊不清的低语,如同喋喋不休的小鬼,嘈杂不堪,难以忍受!陈浩明受到刺激,不禁加快了步伐,他一边尽量缩紧身子,拉远与树木的距离,一边摇晃着身体,匆匆寻找着路边的一点蛛丝马迹,他要在与背后的恐惧赛跑的同时,找出这条路的出口,障眼的破绽。

是一块石头,还是一只鬼手?陈浩明被莫名绊倒,扑倒在一团小水洼前,得益于平日的锻炼,膝盖虽然很疼,但应该没什么大碍。陈浩明咬牙撑起身子,依靠倒在路旁的南瓜灯发出的微弱白光,他检查了下身体,没有伤口,只是沾染了些泥巴而已。弯腰捡起南瓜灯,他却忽然在水洼中瞟见了一副自己绝对没有想到的画面。

吼!是野兽般的叫声,陈浩明迅速向前翻滚,低头避开了致命的一击,他惊异地举斧回身,对面却没有进一步攻击,而是传来一阵充满怀念的愉悦低笑。

随着那嘶哑的笑声,周围所有的树木都扭动着身子,发出断裂般的刺耳摩擦音,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浮现在树干,无数道邪恶、丑陋、贪婪、疯狂、绝望、嫉妒和痛苦的目光压迫在了陈浩明身上。

陈浩明毫不在意围观他的黑暗生物,他只是死死盯着对面的人儿,观察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很早以前,他每天都会看到这张面孔,那时,他会主动打招呼道:“郑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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