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久在哭泣中又沉沉睡过去，夜色越来越深，穆西池中途让护士为顾亦久拔针，弄出的声响也没能把顾亦久从睡梦中惊醒，她似乎是真的累了。
穆西池为她盖好被单，轻声掩门离去。
戴恩和穆叙这时刚刚赶到，穆西池刚将门关上，就看到父亲扶着母亲的后腰，急急忙忙走来。
母亲眼眶又红又肿，显然舒婕去世的消息让她很伤心，“西池。”母亲上来握住他的手，“亦久怎么样？”
“在里面，已经睡着了。”穆西池阴郁地回答。
走廊里气氛压抑低迷。
父亲问：“你顾叔叔呢？”
“好像是去办什么手续，白阿姨也在。”穆西池指了指大厅。
穆叙点点头，若有所思。
三个人刚陷入沉默，走廊另一头的电梯门“叮”声打开。
两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女生在走廊里张望一周，最后向穆西池一家人所在的病房前走来。
女生稍稍领先走在前头，男生神色腼腆地跟在她身后。
女生来到穆西池身边，在戴恩和穆叙面前站定，十分有礼貌地唤：“叔叔阿姨好。”
戴恩面对女生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她的招呼，随后眼光就飘向某个角落。
穆叙的反应比戴恩大方些，他朝女生展演：“是程念啊，你好。”穆叙指了指程念身后的男生，问：“你们都是来看望亦久的吗？都是同学吧！”
男生随即问好：“叔叔阿姨好，我是顾亦久同班同学，俞一。”
程念料不到穆西池的父母会对自己那么疏离冷淡，她的记忆里，自己与穆西池青梅竹马，戴恩和穆叙待她应该亲切备至，即便许久不见，也不应该生分。
“你怎么来了？”穆西池的讶异掺杂了不悦的情绪。
“和你一样，关心亦久，不可以么？”程念理所应当：“再说，既然你能来，为什么俞一不能来？我觉得比起你，俞一更有理由来看亦久。”
戴恩沉沉呼出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嘲笑：“亦久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恐怕要辜负你们的好意了。”
她的语气不太友善，气氛变得微妙，穆叙来打圆场：“西池，你们几个同学在这里，我和妈妈去看看你顾叔叔。”
“嗯。”穆西池有所担当地应承。
程念目送两位长辈离去，小心翼翼地问：“叔叔阿姨连夜赶来，你和亦久，真是表兄妹关系呀？”
穆西池眉头紧皱，他忧愁地看一眼程念，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对俞一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两个男生避开程念，走到露台。
穆西池面对着街景，专心打着腹稿。
“这算什么，男人之间的谈话吗？”俞一苦笑。
“你知道，亦久不是我表妹，我也不是亦久的什么表哥。”穆西池的解释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在宣明立场，宣明自己对顾亦久不普通的情愫。
“嗯。”俞一刮刮鼻头，“亦久她怎么样？”
“很伤心，听说傍晚时晕过去了，输了葡萄糖，现在睡着了。”
“换做谁都很难接受这样的打击吧。”俞一说。
“既然来了，就一起等她醒过来吧。”穆西池的挑衅意味减淡，语气诚恳。
“不必了，见我不会有什么帮助，有你就够了。”俞一很坦然：“我虽然关心她，但是如果不是程念非缠着我带她过来，我是不会来的，我知道，现在顾亦久更需要的是你。”
“程念她……”穆西池神色为难。
“你放心吧，替你搞掂，你就安心在这里守着亦久吧。”俞一的冷幽默有种苦中作乐之感：“降妖除魔什么的我最在行，帮你，其实也是帮顾亦久。”
穆西池有气无力地发笑：“谁是妖，谁是魔？”
“外面那位程大小姐啊！怎么把她带来的，就怎么把她带走。”俞一忽然狐疑地瞅着穆西池，“我说，你不会还要替她说话吧，你再这样立场不清不楚，小心我把顾亦久抢回来！”
穆西池正色：“那拜托你了。”
俞一点点头，潇洒地转身离开露台。
穆西池跟着俞一走出去，看到程念双手背在身后，背靠着墙等他们。
看到他们回来，她脸上有了表情，“你们偷偷商量什么？”
“念念你先跟俞一回学校吧。”穆西池说：“他送你回去。”
“为什么？那你呢？”
“我留下来。”
“那我也要留下来！”程念撅着嘴。
俞一插进话：“人爸妈在这，人留下来理所应当，你在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这话仿佛有魔力，程念思索一番：“说的也是……可是……”
可她又觉得俞一的逻辑哪里欠考虑。
俞一连忙抢过话头：“可是什么可是，没那么多可是，很晚了，门禁时间就要到了，说真的，我都不好意思呆在这儿，别人一家子还沉浸在悲伤里，需要缓冲，我们就别在这添乱。”
程念不甘心地看着穆西池。
穆西池轻轻把她推给俞一，“去吧。”
俞一也不管程念，自己转身去摁电梯，程念不得已跟过去，一脸悻悻然。
跟俞一进了电梯，程念一言不发，心事重重。
俞一问：“在想什么？”
“阿姨……就是西池妈妈，她这么关心亦久，是因为，他们是亲戚的原因吧？”程念的疑问像是求证。
俞一深深看她一眼，有什么话几欲脱口而出。
程念期盼地看着他，强烈地期盼自己的求证能够得到认可。
俞一欲言又止，似是而非地动了动脑袋，这时电梯已经到达底层，俞一抬步走出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程念默然跟在后头，也不再追问。
她害怕，害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得到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