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阳光灿烂温暖的正午,傅珏趴在桌上闭上眼睛就能睡个安稳的好觉,可今天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脑中不断蹦出今天上午发生的那些琐碎的事:大清早来了以后就被方胜抓了个正着,罚站一上午,好不容易解脱以后钱包竟然无缘无故不见了,让傅珏觉得肉疼的是钱包里除了刚充了300块的饭卡以外,还有零钱和公交车卡。
傅珏自怨自艾地抓了抓头发,小声地叹息道:“唉~还能再倒霉些吗?”
毫无疑问,上天就给了傅珏肯定的答案,她的霉运在一天学校生活的最后得到了充分验证。
“我不知道有些同学脸皮怎么能厚成那样,被罚站了一上午还能笑出来。”
傅珏看着讲台上方胜那张从刚才到现在都没合过的嘴就暗道头疼,这堂课是今天最后的班会课,按道理说班会课是用来总结班级一周的大小事宜,但方胜从踏入班级的那一刻起,一双眼睛就紧盯着傅珏,像是要活活在傅珏身上盯出几个洞来。也是从班会课的一开始,方胜就含沙射影地用各种修辞手法对自己班上的“某位同学”进行言语上的抨击。
傅珏把头深深埋进臂弯,她并不是受不了这位辛勤的园丁对自己的言语讽刺,而是受不了全班三十多个同学不约而同向她扫过来的目光,那些目光如同一根根尖利的锐刺扎在她的身上,她甚至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疼痛就发觉自己的身心已经干涸枯萎了。
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傅珏!千万不能哭,你一哭就输了。你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你要的不是这些。
可方胜却不肯放过她,那些奚落不绝于耳,开始变得越来越难听,甚至牵涉到傅珏的人格与品性。
方胜只听见一阵板凳拖动的刺耳之声,他本来现在讲台上正说得起劲,却没想到一向忍让的傅珏突然站了起来。
“方老师,我尊重您是我的老师才一直虚心接受你的教诲,但你不觉得你这样诋毁我已经太过分了吗?”傅珏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她不想任由自己这么软弱下去,不想白白地被这些不实的形容词强加于身。尽管她已经尝试着收拾好身体里那些暴动不安的元素,用自己最平静的声音向讲台上的那位质问。
“我有说是你吗?”方胜听到傅珏的公开叫板就像被踩着了尾巴。
傅珏目不斜视地看向方胜,毫不退让地回问道:“那您说的是谁?”
方胜哑口无言地楞了好一会儿,又争辩地朝傅珏冷笑着说:“就算我说的是你又怎么样?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脸皮比猪皮还厚,人缘差,学习成绩又提不上去,如今还顶撞老师,你父母是没有教育过你还是没教育好你?想来也是,从来都没见过你的父亲来学校。”
要是说方胜之前那些话只是让傅珏受不了的话,那么现在方胜所说的已经彻底激怒了傅珏,傅珏的手心早就因为握紧的拳头而浮现出几个清晰可见的月牙,她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情绪,只是哑着嗓子说:“方老师,我希望你现在不仅要向我道歉,也要向我的父母道歉,否则你就要为你今天说的话负责。”
方胜听到傅珏的话更是气急,傅珏今天的公开反抗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如今还敢威胁他,让他道歉,这让方胜感到耻辱,他当老师大半年来只听到过家长在他面前小声小气,内心自我膨胀的程度可见一斑。
“啪!”
大概整个初一二班的所有学生都没有想到他们的方老师会走下讲台甩手给了傅珏一个嘴巴,也没有想到傅珏会直接摔门而去。班会课的这场闹剧出乎太多人的意料,毕竟那些坐在课桌旁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年们都拥有一颗自私自利的心,他们会在无意之中将自己最恶毒无情的一面崭新于“最无害”的人面前。他们以为青春之所以是青春,源于它的放肆与不羁。而这场闹剧之后,大多数的他们心中只剩下庆幸与同情。
“喂!爸”傅珏捂着红肿的脸从教室直接奔向学校传达室的电话旁,她已经顾不得传达室的大叔那疑惑的眼光,只是得了应允以后直接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电话。
听着对方只是冷淡的附和,傅珏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哽咽起来:“我被我们老师打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听筒中传来的不善口气让原先还有些心存希望的傅珏彻底心冷,她不服气,自己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那位所谓的老师,她在叙述完事情的经过以后决定撒一个谎,一个简单却能让傅业昌在意的谎言:“我告诉他你是我爸了。”
电话的那头许久都没有声音,久得连傅珏都不敢呼吸,她在等,等傅业昌的回应。
傅珏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傅业昌总是在开学前告诉自己不要透露他们的关系,所以除了有时候会忍不住在同学面前透露以外,傅珏从来不会告诉老师。
傅业昌仿佛将傅珏和许婉保护得很好,他们很少一起出门,很少一家人出现在大众媒体的面前,上次一些报社杂志记者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捕捉到一家三口在小区附近好似争执的画面,却因为抓拍到傅业昌妻儿的模糊背影而不告而终。
在外人面前,傅珏是傅珏,傅业昌是傅业昌,两个人虽然都姓傅,却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
而自己也尽量在外界装作对这位名人毫不在意,但每当学校有谁提到傅业昌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眼睛发亮,耳朵竖起听着有关于父亲的一切,她总是在心里不停地呐喊着那是我爸爸!!!
那些听说的故事成为一段岁月中傅珏最珍贵的宝藏,因为父亲从来就没有坐到她身边亲自告诉她这些,傅业昌只会跟她说:“不要告诉别人我是你爸。”
“我马上过来。”
傅珏知道自己的谎言奏效了,傅业昌果然更关心的是自己在外的形象。
她无奈地朝班上走去,祈祷着傅业昌能在放学之前赶到,但她有些吃不准晓傅业昌对待此事的态度。不过傅业昌在公众面前一向保持着疼爱妻儿的良善形象,她坚信会得到一个颇为满意的结果。
方胜没有想到傅珏会半路杀了回来,也没有想到傅珏会径直走到自己的跟前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直视着他。
“方老师,请您稍等,我的父亲等下就到。”傅珏平静得毫无波澜的眸子突然闪了闪,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整张脸变得生动起来,随后她又挪进了与方胜的距离,小声地说:“对了!方老师,忘了告诉你,我爸是傅业昌。”
傅珏感觉自己的喉咙里跳出了一个恶魔,恶魔张扬舞爪地叫嚣着,可噪音却如同绕梁三日的佳音一样让她心灵舒展。她看着方胜变幻莫测的脸色,第一次觉得傅业昌的名号很好用,心底的那强烈的怨恨转化为快意,她轻松地转过身,也顾不得方胜下一步的反应,直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