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寒桥犹自对着那毛毯发呆的时候,突闻钟声响起,这是西云城有紧急情况时才会有的声音。听得钟声杜家儿郎和龙骨剑士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在杜府正厅集结。杜寒桥自是不敢怠慢,急急的冲出酒楼向正厅奔去。
而已经在试新郎行头的林牧风被这钟声弄闷了,一脸茫然的看着贴身的丫鬟,丫鬟急忙说:“公子不好,怕是出大事了,您是准姑爷了,应当去正厅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要帮忙的才是。”林牧风冲着丫鬟竖了下大拇指,说:“丫头就是懂事,小爷我这就去。”说着脱去红色的状元服,又是一身的蓝色道袍跑去正厅。
戏梅园,唐梦缠优哉游哉抽着烟袋锅,而猫员外依旧苦思如何才能真真控制主身体里那只时隐时现的“猫”,听得钟声响起,唐梦缠将烟袋锅在脚底磕了磕,说:“猫儿,今天先不用练了,去正厅看看,这西云城十来年已经没响起过钟声了。”
猫员外一睁眼,说了一声“好嘞。”提身一跃,竟然从阁楼的门口一跃到了戏梅园的墙上,估计猫员外自己也没想到能跳这么远,吓的差点从墙上摔了下来。唐梦缠笑了笑说:“虽然你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体内杂气,但这杂气的好处,现在已经体现出来了。这幻气之术指日可待了。”
杜府正厅,杜墨行皱着眉头,坐在主位之上,身旁坐着夫人唐影溪。六位龙骨剑士已然到齐,林牧风和杜寒桥并肩站在杜墨行身后,最后姗姗来迟的唐梦缠拉着猫员外跑了进来,杜墨行看见唐梦缠这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了,竟似颇为依仗这位小舅子。城主这副表情,看在苏岸柳、多吉这些后字辈眼中倒也无关紧要,但是落在柏江、侯劲、熊林等为西云城打拼多年的老人眼中,心里确实五味杂陈。
杜墨行醒了醒嗓子说:“今天得到探马消息,在北漠一带肆虐多年的沙家马匪,有人数约为三百多,骑马疾行向着我焉支山的方向赶来,我倒不怕他们来抢我这西云城,老夫还有全歼匪类的信心,怕就怕他们只洗劫我焉支山周围的吐蕃牧民和汉人村庄。如此一来百姓遭殃,我西云城的声望也荡然无存。”
当杜墨行说到沙家马匪的时候,林牧风突然攥紧了拳头,一直以来那副遇到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的神情,突然变的一脸肃杀。身旁的杜寒桥感到了异样,侧头看了看林牧风。
杜墨行接着说:“如此,便请诸位随老夫骑行数里,截住那些南下的马匪如何?”
柏江马上接住了话头,说:“城主怎敢对我等如此客气,城主命下,我等自当效犬马之劳。”
众人齐齐称是。于是一众人涌出正厅,走出西云成,下了焉支山,焉支山下早已站满了西云城的门人就等着城主一声命下就拿上自己的利剑为西云城的荣耀泼洒热血,其中柏江的两个徒弟,吴飒和胡琴雁也在其中。而远来参加婚宴的马家寨众人也来了,杜墨行拉着马阔野的手,不好意思的说:“老伙计,你远来是客,怎能让你冒这个险。”马阔野一瞪眼睛,拍了拍腰间的刀,说:“兄弟看不起我,我的刀虽然没你的剑快,但削几个匪类的头颅还不成问题!”马翼远远的向杜寒桥打招呼,杜寒桥则向马翼引荐身旁未来的妹夫林牧风与马翼相识。而张伦宿和马沫莲则远远的站在一旁,都避免与杜寒桥离的太近。而下人们则紧张的准备着作战的马匹。猫员外看着如此多的人,拿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唐梦缠,说:“师父,打个马匪需要这么多人?”唐梦缠没好气的说:“三百多马匪呢,还是沙家马匪,这是我西北地界最为凶狠的马匪了。”在猫员外和唐梦缠说话的时候,一双美目一刻也不停的盯着猫员外,许久没有见过这个古怪的红发少年了,胡琴雁当自己已经忘记了,此刻又再看见,心里竟然有些许欢喜。连要去迎战马匪的紧张也忘却了。只是那目光就像投入了漆黑大海的石子,在猫员外那里是得不到任何的回应。猫员外的目光这时却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他从人群里挤过去,到那人身边,踮着脚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亲热的叫了声:“师父”。原来是猫员外的第一个师父林牧风,林牧风本来因为得知将要面对的是杀父仇人沙家马匪,此时正是一脸的煞气,但看见猫员外,却将这煞气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勉强的咧嘴大笑,揉乱了猫员外的红发,说:“小子好像长个子了。”然后又看看猫员外那一身红袍,活脱脱小一号双臂完整的唐梦缠,只是笑着点头。二人还没说几句话,下人们便牵来了数头烈马,西云城为了应付南下的马匪也是尽遣城内精英。一百来骑霎间冲出了焉支山,猫员外和唐梦缠共骑一骑,在骏马飞奔的时候,猫员外怀里有东西蠕动,唐梦缠头也不会便已经知道,说:“带你来见见世面,你把黑战也带来了。”猫员外理所应当的说:“它也得见见世面啊。”这话呛的唐梦缠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是用一只手熟练的驾驭着缰绳。
焉支山周边的草场只是茫茫戈壁的一块绿洲而已,常年被焉支山顶留下来的雪水所滋养。所以这草场并非茫茫无边际,西云城这一百多骑骑出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草场的边界,前方已是苍凉的戈壁。众人立住了战马,默默的等待着前方滚滚的沙尘。他们赶的刚刚好,马匪已经来了。
当众人利剑出鞘,准备的是一番血战的时候,这结局却完完全全的出人意料,当马匪靠近的时候,他们没有看见横行西北数十年的沙家马匪脸上有任何的杀气和凶相,而是一副丧家之犬的惶恐神色。当发现前路被人挡住,而且看一个一个白袍打扮,居然是西云城的人时,居然有种绝望的神色。众马匪也是一勒缰绳,站住了与西云城众人遥遥相对,此时马匪众人中有一人拍马走出,居然是位二十出头的女子,此女虽说不上国色天香,却也是另一翻味道,一身皮甲戎装,却藏着那不易察觉的一抹秀色,面无娇媚之态,却带着点冷峻的艳丽。此女对着西云城众人一抱拳,说:“诸位这是想乘火打劫?”
苏岸柳最是好斗,手指着那女子说:“乘火打劫不是你们最在行吗?”话一出西云城众人哄然大笑。
那女子脸微微一红,随即镇定了下来,说:“我想诸位是误会了。我等只是疲于……疲于逃命,并无进犯你西云城的意思。”女子此话一出,西云城众人哗然,何曾见过沙家马匪逃命的,只听过沙家马匪要人命的。此时杜墨行还没有发话,只听得身后一人纵身一跃,从马背跳了出去,轻盈的落在了那女子面前,这人一身道袍,面相本因是清秀斯文的,此时却是满含杀气的看着那女子,话一字一字从牙齿间带着冷丝丝的寒气说出来:“你们的大当家沙风骁呢?给道爷我站出来。”不用说,此人便是林牧风。那女子听得这名字,居然眼睛一红,快也哭了出了,只是堪堪的忍住,随即红着眼睛也是恶狠狠的瞪着林牧风说:“你问我们大当家所谓何来?”林牧风面无表情的说:“你只管叫他出来便是。”那女子还未说话,后面有的马匪已经带着哭腔说了出来:“我们大当家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说着众马匪居然是哭丧一片,有点甚至已经下马向西云城众人告饶,纷纷喊着:“众位英雄就放我们过去吧,我们绝对秋毫无犯。”听得这些话,那女子一句话没说,只是仰着头眼泪终于还是留了下来。
而林牧风只是呆呆的看着地面,突然笑了起来,随即吐出了一口血。这时两个人影闪了出来,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快要瘫倒在地的林牧风,这二人便是杜寒桥和猫员外,这二人将林牧风扶回了西云城的方阵内。杜墨行下马看了看林牧风,一把抓住他的肩,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你入我西云城是为了借助我西云城的势力去报仇,而你的仇人就是沙风骁,现在你听我说,我不管这些,你现在就是我的女婿,我半个儿子,你老老实实站在后面,一切还未结束。”
说完这些话,杜墨行转身走到了阵前,看着那倔强的女子,说:“姑娘仪表不凡,怕是沙家马匪当家沙风骁的掌上明珠沙织叶?”
沙织叶看了看杜墨行,只是点了点头。但为表尊敬,沙织叶也下了马,对着杜墨行拱了拱手,虽不知杜墨行的身份,依旧叫了声“前辈。”
杜墨行看了看沙织叶身后失魂落魄的众马匪,皱着眉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沙织叶看了看身后的人,转过头看着杜墨行却说了个不着边际的话:“你们西云城的大公子还在焉支山吗?”
杜墨行笑了笑,说:“你问杜寒竹?”
沙织叶认真的点点头。
杜墨行摇摇头,说:“他已云游四方,老夫也不知犬子到底身在何处。”
一声犬子,让沙织叶知道了杜墨行的身份,说着突然跪在了杜墨行的面前,说:“小女子听得十年前,西云城杜寒竹夜斩数万野鬼的事,不知是真是假。”
杜墨行心下一惊,野鬼?
而众马匪听到野鬼这两字,居然本能似的颤抖了起来。
西云城众人听得野鬼二字,也都纷纷紧锁眉头。
杜墨行扶起沙织叶,说:“我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说到底也是几百条人命,但说老实话,你们马匪虽然一直是只抢劫财物,不乱杀无辜,可我依旧不能完全相信你们马匪的话,这样吧,卸掉你们的武器,交出你们的战马,我便可放你们过去,如果野鬼追来,虽然杜寒竹不在焉支山,但他老子杜墨行还在。”
沙织叶听得这句话,还没作答复,身后众马匪已经将手中的马刀统统扔到了地上,原来还在马上的纷纷下了马。沙织叶一脸苦笑的看着杜墨行说:“城主的话,他们不敢不听。”
杜墨行笑了笑,说:“还要一件事,还望姑娘告知老朽。”
沙织叶问道:“何事。”
杜墨行先是挥手让西云城门人接收马匪的武器和战马,然后对着沙织叶说:“告诉我野鬼的事,他们怎么出现的?”
沙织叶欲言又止,但看到杜墨行越来越严峻的脸色,只得说:“野鬼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是冲着一片云而来?”
杜墨行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问道:“一片云,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