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瘫在地上几乎要晕死过去的小太监,连卫几个大步过去,皱着眉头盯着仍然踩着他的手的柳莹萱,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殿前不得这般无礼,还不赶紧放开蔡公公。”
柳莹萱不答话,仿佛踩在蔡公公手上的人并不是她一样,清冷的眸子淡淡的看着面前仍紧闭着的寝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柳莹萱的脚下意识的松了一下,那姓蔡的小太监心下一喜,顾不得疼痛立即将手抽了出来,跌跌撞撞的向后爬了好几步,这才面色苍白的站了起来惨叫一声扭头就朝里面跑去。不多时,里面便传来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哀怨的抽噎声。
风纥袂懒散的坐在龙椅上,刚刚从太医院传来消息,江逸羽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到底是受了毒的侵蚀,怕是要在床上休息几日。
此刻又听自己的贴身小太监跪在地上抽抽噎噎的控诉着什么他都没有在意,只是淡淡的一笑:“果然还是太过于宠爱了么。”
跪在堂下的小蔡子一愣,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抬头看着单手托着下巴嘴角噙着一丝慵懒笑意的皇帝,心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慌,他连忙低下头:“皇、皇上?”
沉重的铁甲声传来,小蔡子转头一看,就见那可恶的连卫领着那个恶毒的女人面无表情的跪在了圣前:“参见陛下,属下已将柳莹萱带到。”末了将自己的佩刀取下,双膝跪地:“属下有罪,请陛下降罪。”
见柳莹萱跪下,小蔡子伸出那只受伤的手背一抹眼泪,哭的更是凄惨:“皇上,您得为奴才做做主啊!”
风纥袂淡淡的瞥了一眼小蔡子,后者立即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但又想到自己确实是受害者一方,底气又足了起来,那跪着的小身板儿又硬了几分。
望着不过是几个时辰未见的女子,他盯着殿下跪着一声不吭的女子,挑了挑眉:“柳莹萱,你当真是不怕死吗?”
那本是低着头跪着的女子闻言抬起头来,视线直线上方那个慵懒不已的人,一本正经:“回皇上,民妇非常怕死。”
“哦?”风纥袂摇摇头:“朕瞧你倒是胆子大得很,之前冒犯东闾宫主,朕让你进天牢是希望你能改过自新,不想你却本性难改,刚出来就伤了朕的贴身太监。你倒是让朕的一腔好意付之东流。”
小蔡子闻言一喜,有些得意的转过头看着柳莹萱,悄悄的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刚刚,果然是个幻觉吧?
柳莹萱面色不改,轻轻的冷哼一声,那冷哼声极低,恰巧是那小蔡子能够听到的音量,一阵不好的预感顿时袭在他的心头,他有些愕然的看着柳莹萱,后者的眸色越发的冷淡:“回皇上,民妇对于伤害了东闾宫主一事深感内疚与自责,得江大人的提点才有面见圣上有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可是这位公公却不让民妇面见圣上,说是直接要打杀了民妇,民妇这一听,这哪能行?就算蔡公公有着能够打杀民妇的权力,民妇也要在死之前见圣上一面,日后到了阴曹地府,民妇也不至于满怀内疚而无法转世做人!”
那小蔡子越听越心惊,冷汗越流越多,手指哆嗦的指着柳莹萱牙齿打颤了半天,声音颤抖的几乎变了调:“你、你胡说!!!”随即又转过头跪着上前几步:“皇上!皇上!!这,这柳莹萱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这这,这分明是在陷害奴才啊!!!!”
冷汗几乎顺着他的侧脸滴流成河,他心下慌乱不已。是了,刚刚他太嚣张了,嚣张到胡说八道了!这皇子天下,圣上宫中,什么时候打杀的权力是由他一个奴才能做的了主的?也不知道他之前说的皇上有没有听到,但此刻他根本就不敢抬起头看一看这平日温润如玉的帝王。
柳莹萱转过头,眼底溢满疑惑,嘴巴嘟着甚是不满:“蔡公公,民妇知道得罪了您,民妇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实在不明白只是推了你一下而已你怎么就这么记仇啊!民妇刚刚说了,只要是让民妇见了陛下说了忏悔就会由您打杀来着,为何到了这一步,您还要污蔑民妇呢?民妇真是不明白,如此侮蔑民妇,对您有什么好处吗?”
小蔡子气的脸色煞白,身子不停的哆嗦,声音高昂而尖细:“柳莹萱!!!你!你竟敢侮蔑咱家!皇上!皇上明鉴啊!奴才这手伤哪里像是自己伤的?这就是她踩的!皇上,此妇人如此心思歹毒,颠倒是非黑白,奴才,奴才冤啊!!还望皇上看着奴才伺候了那么久的份上,还奴才一个清白啊!!!”
柳莹萱更委屈了:“民妇承认是手劲儿大了一点儿,可民妇刚刚给您道过歉了啊,民妇是不小心踩到您的手的,您知道,民妇是乡下来的,力气有点儿大是正常的。”
连卫那抿着的唇抽了抽,很是努力的抵制住了笑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风纥袂,正巧看见皇帝陛下那带着笑意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女子。
眼睛闪了几下,连卫拱手道:“回禀陛下,属下离公公最近却没有让公公避免祸事,属下罪加一等。”
柳莹萱扭头看了一眼连卫,却只见他一脸冷漠坚定,眼底闪过一丝的疑惑。
风纥袂微微的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一会儿自行去领军法,柳莹萱,你的忏悔朕已经听了,现在朕治你不敬东闾宫主一罪,你可认?”
“回皇上,”柳莹萱低下头不再与风纥袂对视:“之前民妇一直认识该对东闾宫主怀认罪之心,但细细想来,却并非如此。”沉默了一下,那风纥袂却并未出声,她只好继续开口:“当时东闾宫主说过,‘以下犯上,不可饶恕’。”
风纥袂微微挑眉,嘴角立即勾起一抹的笑意:“恩。”
柳莹萱舔了舔唇:“东闾宫主地位确实无人能及,但皇天之下,莫非王土。要说这夏朝最尊贵之人,当属皇帝陛下才是。所以东闾宫主说的以下犯上,是指民妇不敬皇上之意。可民妇想了很久,脑袋都想的缩水了一圈,也没想到一丝的对皇帝陛下的任何不敬之意,至于对东闾宫主的小小的不敬,宫主已经对民妇惩罚过了,皇上也对民妇惩罚过了。”说完抬起头看了一眼风纥袂,后者却正漠不经心的盯着手上的那颗大板戒,额头上划下一条黑线,柳莹萱低着头硬着头皮嘿嘿笑道:“所以,看在民妇认罪良好的态度下能否免了民妇之罪?”
连卫听着听着,嘴角默默的抽了抽,有些无语的盯着旁边这位脸皮已经厚的跟城墙一样厚的女子,眼睛不经意间就瞥见了那咬牙切齿苍白着脸色的蔡公公,心底突然就闪出了一丝的恶作剧的意味:“蔡公公是怎么了,怎么抖得如此厉害?”
小蔡子没想到这个时刻连卫居然会直面自己而来,有些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但也不敢有所作为,只能小声道:“咱家无碍,让连将军费心了。连将军这个时候关心咱家的身体怕是有些不妥吧!”
连卫连忙闭了嘴,很是正经的拱手道:“罪臣唐突,望陛下恕罪。”
袂点点头,换了个姿势托下巴:“口才倒是不错。用在正途,怕是前途无量。”
柳莹萱嘴一抽,下意识的就来了一句:“你喜欢就好。”说完就想抽自己几个巴掌,做的红娘的时候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完全就是下意识的接下话题了。
风纥袂轻轻一笑,居然点头承认:“确实深得朕心,朕的小蔡子如若有你一半聪慧,朕也可以少烦恼点事情了。”
小蔡子一听,身子抖了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是低着头跪在那里。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用了多少眼泪与旧情,皇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还能说明什么?
风纥袂看着连卫,轻笑:“自己去军帐领军法一月。”
连卫几不可闻的浑身一紧,冷汗立时就滴了下来,忍着要倒下的趋势:“臣,臣领旨谢恩!”夏国举国上下皆知,皇帝陛下初登帝位之时反对之人颇多,边关又战事连连,想要一举解决外忧内患没个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他们这位年轻的陛下却是做到了,领着自己亲自训练的兵马打赢了那嚣张不已的外敌,夏国兵马之强盛,与这位陛下的铁血手腕紧密相连,也可想而知,这皇帝陛下所定下的军法是有多么的令人胆寒,就算是那最为勇猛的战士,也要抖上三抖。何况是跟着陛下好些年的连卫?
没想到皇上居然拿军法处置他,还是一个月?
连卫眼角直抽,冷汗流的不像话,他不是不敢去,而是实在是不明白,怎么就要受罚一个月呢?然而他跟之前的小蔡子一样,此时此刻,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一眼坐在上位的皇帝陛下啊!
柳莹萱看着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身体颤抖的连卫,眉眼抽了抽,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风纥袂,正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脸色一僵,还没等她再辩解几句,这位温润的皇帝陛下幽幽的说道:“小蔡子能力有限,确实不适合再跟在朕的身边伺候了,今日你就去芷惜那儿伺候着吧。至于柳莹萱,”皇帝陛下轻轻一笑,柳莹萱抖了三抖:“朕的身边没有人伺候着不行,从今日起,你就替了小蔡子,做朕的贴身太监吧。”
柳莹萱眼睛瞬间瞪大,脸色僵白嘴角直抽。
太、太监!?
柳莹萱在那冲击之下反应不过来,那小蔡子却更加煞白了脸色,如泄了皮球一般的瘫倒在地,眼底的惊慌显而易见。
皇上,居然让他去馨妃娘娘那儿?
为何不是降级也不是去其他地方,皇上,皇上是知道了,他就是馨妃娘娘的人?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想到之前皇帝陛下所说的‘果然太过于宠爱了’,脸色陡然又青了几分。
偷偷的抹了一把汗,如果把这条有用的信息带给馨妃娘娘的话,那自己就拥有再被利用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