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这满地宋府下人的死尸,就算是打着讨贼的旗号罢了,什么名门正派连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不肯放过?你再看看我们上山的路,尸横遍野,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连自己门下弟子的尸首都没有收殓,就让他们在这里曝尸数日,如果不是山上气温低,现在怕是他们的尸身都开始腐烂了。这就是你嘴里的名门正派做出来的好事!”
花忆萧的一席话,说得徐怀卿满面通红,他终于明白自己初到山上时的那种奇怪感觉来源何处了——他没有看见戒空大师、师父以及玄明、玄清两位长老的尸首,可见他们都还活着,而他们也确实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好像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还有你那个师父,在刀上涂毒,暗害宋大侠,还趁宋大侠的儿子不备,从背后偷袭,伤了他的性命,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查查看,看宋大侠是不是中了你们嵩山派的毒,看宋大侠的儿子是不是丧命于你嵩山派的刀法!”
徐怀卿无言以对,因为他已确认,花忆萧所说的句句属实。
“徐公子,我很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我也可以肯定,你和你的师父,以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绝不是一路人,可我已下定决心,要为我的师父和宋大侠一族报仇,如果你也决心要捍卫你的师父,那么现在就请你下山去,因为再次见面时,我们就不是朋友,而是敌人。”花忆萧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恩人,她也绝不会心软。
徐怀卿的心沉了下去,这绝壁之下的宋府,不只是她花忆萧的伤心之地,他徐怀卿又何尝不心痛,何尝不怀疑?
“萧姑娘,我知道你很难过,为你师父的死,为你心中宋大侠的死,可我请你千万要三思,不要盲目寻仇,如果你信得过怀卿,请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回到嵩山找师父问个明白,倘若师父真的如你所说,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那么怀卿断不会为虎作伥,一定会请掌门人为姑娘主持公道的。”
花忆萧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虽然我认定你师父是个大恶人,可他毕竟养育你多年,你相信他、敬重他也是情有可原,我只希望你能遵守你刚才的承诺,如果他真的是恶人,请你不要姑息他。”
徐怀卿没料到花忆萧如此通情达理,尤其是在她伤心绝望时,还能保持理智,不由得暗自佩服她。
“既然如此,萧姑娘,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让这些亡者入土为安,姑娘你身子不好,不如先进内室休息一下,由在下来负责将这些人安葬。”
花忆萧点点头,折腾了大半日,她的身体确实十分沉重,尤其刚才过于哀恸,此时更觉得头昏眼花,连胸口的伤也隐隐作痛。
“还要劳烦徐公子将我师父和宋大侠一家的尸首搬到内室,容我稍加整理,也让他们能安心上路。”
徐怀卿二话不说,就将花落英并宋清萧一家的尸首抬至内室,见花忆萧已止了哭声,正细心地替他们梳洗,心下稍安,从杂物房寻了一把铁锹,重又回到刚才选好的地址处开始挖坑。
挖了半日,直至太阳落山,方想起自己和花忆萧除了早晨出来前吃了些隔夜的剩肉外,几乎一天滴水未进,他身体强健,尚还挺得住,只是怕花忆萧体弱不支,丧中又没有胃口,心下着急,忙放下铁锹至内室查看。
只见屋里的床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具尸身,均已梳洗整理完毕,那宋夫人和花落英的头上,还斜斜地插了几支珠花玉钗,衣服都换成了干净的,脸上也薄施粉黛,丝毫没有亡者的苍白,反而像是睡着了一般,宋氏父子虽没有换衣服,却也被擦净了身上的血污,用白布盖着,头发也梳得一丝不乱。
而花忆萧却坐在床边的地上,斜倚着床沿睡着了,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显然刚刚又哭过了。
徐怀卿心里也跟着难过,却知道除了挖坑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唯有好好照顾花忆萧的身体,别让她旧伤未好,又添了新疾。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拦腰抱起,寻了另一间屋子让她睡去了,自己又来到厨房,准备收拾出一桌饭菜来。
徐怀卿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他根本不会做菜,只能望着宋府厨房里的山珍野味兴叹。
窗外传来脚步声,徐怀卿心下生疑——这么晚了,谁会到这四处都是尸体的宋府大宅来呢?
“师父,徒儿已经找了好几天了,宋府之中确实没有机关能通向剑室的。”贾永卿的声音在厨房外响起,徐怀卿赶忙躲在了灶台下。
“不可能,当日我们去剑室时,那花落英的徒弟明明还在跟戒空老秃驴纠斗,怎么我们到了峰顶,她却已经在剑室门口等着了呢?这宋府之中,一定有通向剑室的捷径。”刘伯生当然不知道捷径的入口已经和剑室的洞口一样被封住了,他这些日子之所以在这里徘徊不去,还是为了找飞鸿剑。
“就算有,我们也已经将宋府翻了个底朝上,找不到机关能怎么办!”贾永卿不耐烦地说。
“只要抓到花落英的徒弟,就一定能逼她说出剑室的秘密,只可惜自那****放下机关后就不见了踪影,难道花落英真的那么狠心,舍得让自己的徒弟困死在那剑室中吗?”刘伯生若知道此刻花忆萧就睡在宋府的内室,一定肠子都悔青了。
这边徐怀卿听了师父和大师兄的对话,已经可以认定,师父确如花忆萧所言,讨贼是假,夺剑是真,为了一己私欲,杀了宋氏一门,不免心痛欲绝。他不愿相信,从小教他武功、粗糙地抚养他长大的师父竟是这种人。他一直对师父充满感激,仰望着他,尊敬着他,才活到了今日,若他的仰望和尊敬都是对着这样的小人,那么他的人生又是何其悲哀和毫无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