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宋永贵、张妈妈和宋夕颜都始料不及,宋夕颜见姐姐真的动怒,也不敢再出声,当下止了哭,又觉被姐姐当众训斥很没面子,站在一边小脸儿羞得通红。
宋朝颜语气渐缓,但一番话却掷地有声,“以后我不在家,你但凡有什么事要找叔爷爷商量,他的话就代表了我的意思,你若是任性胡闹,叔爷爷也可以替我教训你,记住了吗?”
宋夕颜小嘴一扁,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实在不服:她姐妹二人不过相差个一时半刻出生,何以姐姐就可以像教训女儿那样教训她?还不是因为姐姐有武功,而她没有么!家中上下唯姐姐马首是瞻,也正是因为这个道理,若她二人一样的没有武功,或是一样的有武功,她哪里还会受这样的委屈?!
这宋夕颜从小在山中深受父母兄长的爱护而长大,虽然不至于无法无天,但对于父母兄长以外的人,一向是不看在眼里的,再者她对世事不明所以,思虑也不甚深,因此只一味地埋怨自己不会武功,却不知正是她的心性和脾气,让大家无法把她和宋朝颜按照同龄人看待。
宋朝颜只道妹妹被宠坏了,却没料到她心里怀着这样的想法,见她沉默不语,心中也不落忍,又想到自己即将远去,必须给这任性的妹妹立个规矩,否则由她闹将起来,只怕要惹出大祸,因此语气丝毫也不肯放松,依旧沉声道:“听懂了就回房去睡觉吧,以后休要再提跟我去这去那的话,叔爷爷说的一点没错,我不是去游山玩水的,你跟着也是无趣。”
宋夕颜答应一声,忙不迭地回房去了。
宋永贵见宋朝颜维护于他,心中感激,他本是最要面子的人,今天好在被她拦截了这么一下,总算没有颜面扫地,不然宋夕颜连哭带跑,叫下人看见了,他这太老爷可成何体统?!
张妈妈迎上宋朝颜,一迭声地问:“小姐,你清晨出门,现在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路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朝颜点点头,“我们进屋再说。”说着,携了张妈妈,又向宋永贵示意,三人一起回到内室。
宋朝颜将一天所遇到的怪人怪事悉数讲了出来,又说明了她去而复返的原因。她自回到宋府别院,见宋夕颜安然无恙,心中已经恼怒被那几个怪人莫名其妙一搅,她去嵩山的行程便要耽搁,不快之余再听到宋夕颜任性胡闹,又是失望又是生气,所以教训了她一番。
张妈妈沉吟半晌,向宋永贵问道:“太老爷行走江湖多年,二小姐说的这几个人,你可有印象吗?”
宋永贵鼻子中哼了一声,神色却是紧张难安,回答道:“这些人我的确有所耳闻,只因他们行事委实怪异,江湖中再找不出一模一样的来了。”
宋朝颜沉默不语,张妈妈却沉不住气,“太老爷请快点说吧!”
宋永贵道:“那两个黑衣人是北方汉子,从小在番邦异族长大,外家功夫不可小觑,号称关中双雄,臂力沉重异常,做事不讲礼法,但好在都是直肠子的粗人,打架也是硬碰硬,不会使诈,所以不难对付。”
宋朝颜说道:“不错。”确认了宋永贵的说法。
宋永贵心下微凉,只盼宋朝颜遇到的人不是他想象中的人,听她承认,也只得继续说下去,“那四个青衣怪人,是亲兄弟,号称清潭笑客,身形有如鬼魅,面目丑陋不堪,但内力深厚,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其实心机深沉。老大是哑巴,多年来专攻内力,招式却不行,每每行动只一心为弟弟们保驾护航;老二说话慢,动作却快,手脚上的功夫最是了不得;老三说话快,专攻幻术,以迷惑人作为取胜之道;老四话最多,脾气也最为急躁,但身法是四人中最好的。”
他刚一说完,宋朝颜立刻回道:“全中。”
宋永贵顿生绝望,声音越来越低,“至于那四个白衣人,本来他们的特征并不明显,你又没跟他们交手,只是跟那关中双雄和清潭笑客在一起,就不难猜到他们的身份了。”
宋朝颜听闻此言,咦了一声,终于没打断宋永贵的话,且听他继续说下去。
宋永贵先是长吁,而后道:“若说之前那六个人,你或许还有办法对付,但招惹了那四个白衣人,于你可是大大不利了。”
宋朝颜疑惑不解,“那四个白衣人行事虽然让人摸不到头脑,但言谈亲切,倒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他们善于隐藏,我观察了半天,也只知道他们深藏多种暗器,实际功夫怎么样,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宋永贵点头,面色又凝重了三分,“这就是他们的厉害之处了,这四人并不算沽名钓誉之徒,因此也没什么名号,江湖人只称他们为‘白无常’,便是因为他们身穿白衣,一旦出手必会伤人性命。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就是这个道理了。”
宋朝颜倒似不以为然,“他们并未对我出手,反倒要赠我一匹白马用来赶路,这四人若一起上大概不容易对付,可是单打独斗,未必是我的对手,不然我又如何能绑了其中的一个吊在树上呢?”
“唉!”宋永贵神色中颇有责怪之意,“你这小丫头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四人赠你白马,必是不怀好意,你既然把一个人吊在树上,这梁子可就结下了,将来若再遇见,恐怕不容你脱身。江湖上很多成名的高手,被他们打得肠穿肚烂的可不在少数。”
宋朝颜伸了伸舌头,觉得宋永贵的用词也太过残忍了,她不欲想象那肠穿肚烂的景象,于是问:“叔爷爷你刚刚说,他们跟关中双雄和清潭笑客在一起,就不难被猜出身份了,难道这十个人竟是一伙的吗?”
宋永贵嘴角已然抽搐,内心大为惊惶,沉声道:“他们十个人统属碧湖山庄,这碧湖山庄毗邻杭州西湖,门下养着诸多江湖豪客,我只怕..只怕飞鸿剑已经引得碧湖山庄的觊觎,这十个高手便是来打前站的。”
听闻此言,宋朝颜亦是心下一沉,想故作轻松也是不能。是夜,她辗转反侧,始终不得护全妹妹的妙计,只能先将搭救徐怀卿一事搁置一旁,暂时留在宋府别院查看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