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错刀门。
明月夜,花夕妤独坐窗前,提着半壶浊酒,眼神早已迷离。
“小酌怡情,大饮可是会伤身的。”
虚掩的房门“吱”地一声开启,错刀门主尹君愁拖一袭白袍缓步而入。
花夕妤斜扫一眼,神情再度恢复之前的冷漠,见尹君愁走向自己,忽地问道:“你来干嘛?”
“只想看你一眼。”尹君愁轻轻一笑,“妤儿,你还在想那个畜生的事?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杀了他!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在所不惜……”
“杀?如何杀?”花夕妤冷冷一笑,“你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却要为了我和他结下这么大的冤仇,值得吗?”
“当然值得!”尹君愁冲上前一把就攥住了花夕妤的手,激动地道:“只要是为了你,让我做任何事都值得,即便赔上我的性命!即便赔上我这整个错刀门的家业;即便……”
“即便我永远不会爱你?”
花夕妤一席话出口,尹君愁的话语立时顿了住,久久不知该如何开口……
“尹君愁,你帮我设局杀叶凌秋,搭上了错刀门那么多兄弟的性命,有收留我这么久,我已对你感激不尽……”说着话,花夕妤起身将酒壶扔到桌上,抬手便又抄起了摆在桌边的“春晓”剑,又头也不抬地说道:“叶凌秋……是我的仇人,却不是你的,你犯不着为我铤而走险。这‘春晓’是我父亲的遗物,叶凌秋只能死在这把剑下,才能祭我父亲在天之灵……”
话音落下,她抬步便朝门口走去,尹君愁一见,赶紧冲到门口将她拦了下来,惊声问道:“妤儿,你要去哪儿?”
“我今夜刚刚收到消息,几天前叶凌秋曾出现在京都以北的广安县,并协助当地县衙除掉了作恶的火魔,我猜想,他一定是要前往漠北,去找铁叔叔……”
“那你想怎么做?”
“按照他的行进速度,如今恐怕还走不出多远,我要去追他……然后……杀了他……”
“只你自己?”尹君愁再度惊道:“就算真能追到他,然后呢?‘凌秋一叶’名扬天下,凭你自己,又岂是他的对手?”
说着话,他再度将花夕妤的手紧紧攥住,仿佛生怕一松手,花夕妤就会在眼前消失一般。
“妤儿,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帮你,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在所不惜!这些年来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你该明白……”
“我……不明白……”
花夕妤甩开尹君愁的手,也不顾尹君愁再度上前阻止,快步夺门而出,只留下尹君愁一个人在后面独自惆怅……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这样对我?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叶凌秋?”
不知不觉,两行眼泪竟顺着这俊美少年的眼眶滑落。可笑,真是可笑,他这堂堂错刀门的少门主,本就不是个软弱的人,尤其自从几年前接管了错刀门之后,更从未在任何人的面前表露过柔弱的一面,可是如今他却……
“那好……很好……”他抹去泪水,随即苦苦地一笑,“你不要我帮你,我却偏偏要帮你,不杀叶凌秋,我尹君愁誓不为人!七怪何在?”
他话音一落,走廊房梁上立时飞下七道人影,那七人身着白、绿、红、蓝、金、黑、紫七色服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现身,七人立时拜倒在地,只听为首一名白衣老者拱手道:“少主请吩咐。”
“暗中跟随保护花夕妤,寻得叶凌秋,格杀勿论……”
“明白。”白衣老者应了一声,那七名男女竟瞬间又化为光束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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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灵元,你还在不在……”
漫天飘舞的金光逐渐散开,金光之内,那无数的藤蔓正徐徐缩回叶凌秋的体内……
“木灵元……木灵元……”
叶凌秋双目之中血光凛凛,也许是因为刚刚过度施力的缘故,如今竟觉周身阵阵发麻,身体四肢竟完全无法动弹……
忽然,那小龙须树妖的声音从他心口传出,“当然还在,但如今我已无力制约你体内的魔性,叶凌秋……你好自为之……”
“告诉我,我是谁?”
“你?你是叶凌秋……”
“不,你骗我……木灵元,你一直藏在我身体里,我体内到底藏着什么,你该比我明白才对……”
“你……真想知道?”
“对,我到底是谁?难道只是因为我的父亲曾堕入魔道,所以我才……”
他麻木地立在金光之内,虽不能动,心底却仿佛能听到自己的笑声……
“我是猎魔人,虽年纪尚轻、经历尚浅,但有些事我却不是不懂。即便因我的父亲入魔而印象了血脉传承,我也绝不可能……自幼就拥有如此强烈的妖力……不知怎的,这一次入魔,我自己却格外清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逐渐看清……自己的身份……”
“你……真想知道?”
“当然,若连自己真正的身世都不明了,岂不枉来一世?”
“那我告诉你,自从我进入你体内之后,的确已探查到你的身体与常人有异……你是……”
“我是什么?”
“你是……半妖……”
半妖,五蕴宗半妖道,三宗十二道妖魔之中,最卑贱的一道。为人所不耻,亦为妖所不耻。
“原来我……真的是……妖啊……”
他的气血开始沸腾,一股无形的怒火仿佛瞬间充斥全身,血淋淋的双目中几乎射出数道渗人的红光……
这时,体内忽又传来木灵元的惊呼声:“叶凌秋!我刚刚幻化九头蛇柏助你降服应龙氏,已耗费了太多精力,此时已无力压制你体内魔血,若你自己不设法抑制,如今根本没人能够救你……”
“救我?哈哈,我一个半妖……又有何脸面被人搭救……原来我只是只卑贱的半妖……究竟我爹是妖……还是我娘是妖……我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怎样的……”
他头痛欲裂,终忍不住疯狂地仰天长啸,周身的金光霎时间射向周围,尚未消退的洪流再度疯狂地飞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