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去了早稲田大学，这次顺便去一下池袋，Yahoo Japan等的换乘搜索会给出大约两页不同路线，既可以坐地铁，也可以坐地铁再转JR[1]。
東京地铁网太过著名，很多游客落地即买地下鉄一日乗車券，但其实居民出行坐的主要是JR。地铁和JR是两个系统，互相转乘比只坐其中一个贵，过日子的人都得想法子避免。不过这次有一条特别路线，不是JR也不是地铁，而是“叮叮车”，总站刚好在早稲田本校北面。
叮叮车本名都電荒川線，是東京仅存的有轨电车。叮叮，叮叮，行得极慢。有时我觉得它不是在前行而是在后退，要退回它的60年代。不过它毕竟向前行了，然后喀嗒一声，停了下来，时空是21世纪的東池袋四丁目。从这里走约莫五分钟，便是Sunshine City。
Sunshine City是什么？我想说，是地面三层地下一层的服饰街。但是系着领带的那个欧吉桑会说，是六十层办公楼。拖着大皮箱带着墨镜的绅士淑女说，是王子酒店（Prince Hotel）。男女老幼一家大小又说，是文化会舘……所以，Sunshine City可能是一头大象——有位朋友曾说我的冷笑话是小学生水平，我说那是因为日语不济，现在看来中文也没好到哪里去。
服饰街的入口有一间Anna Sui专卖店，而里头都是普通休闲装和平价化妆品，突兀地穿插着一两间进口成衣买手店。兴许是场地较大，总感觉不到什么人気。唯有丸井[2]百货开特卖场的时候不同平日。
佳佳几乎侦查过東京所有丸井，可以说是荣誉会员。借她的光，我去过几次特卖场（丸井会员可携两人入场）。卖场门口有专人派送放得下一张羽绒被的购物袋，拿了这东西想不放一两升血可就难了。有一回佳佳差点和收银员吵起来，因为后者弄丢了她购物袋里的耳环。不想回到家，耳环从新买的衣服里抖将出来，可见她扫货之多，多到可以夹带私逃。
后来丸井自削门槛，不用会员带，场地附近就有派发入场券。表面仍然人潮涌动，实质不景之中，我曾想买的一个Paul Smith手提包都已摆放多年，鲜亮的翠绿一次比一次暗哑。
Sunshine City还有个水族馆，两年前翻了新，我没找着同好，干脆自己去了。这个水族馆当然比不上大阪、沖縄的规模大，但大阪、沖縄也不比東京的闹市中心。生命的柔软，海水的湛蓝，在玻璃与水泥的森林里成就了一个梦境。不巧的是那天是圣诞节，写实地说，除我之外全是成双成对的恋人。再怎么独来独往惯了，也禁不住要念起隐身咒来。
日本人为什么把圣诞节当成情人节？这个问题就好像日本人为什么把smart解作“苗条”一样，答案可能是四个字：将错就错。每年圣诞，单身男女或者略带感伤，或者深深受害，而日本的单身男女又特别多，不知算什么喜庆日子。
不过，多数时候我去池袋是为了应约。不管住在哪儿，去池袋都很方便，和去新宿渋谷一样方便。而且不管和谁都可以去池袋，不像去新宿渋谷那般亲密。
第一次见到秀妍，也是在池袋。
“穿黄色鞋子的人很少，你一定会看到我的。”
所以我是低着头找她的。
秀妍很瘦，笑起来露出两个孩子气的虎牙，头发蓬起，随身带着一罐定形喷雾。她点了一瓶琉球泡盛，这是我第一次喝这么多焼酎。
她的香奈儿菱格包是假的，但是同一牌子的手表是真的。她存够了钱，准备买一台车子。她说。凌晨三点左右她起身走了：“半夜也会有老头老太来做按摩（エステ）的哟，想不到吧！”
我自然怀疑过她究竟是做什么的，但又觉得她没说谎，况且如果做的是特别服务，就不会点特别服务了吧。
“一开始没什么，就一起看看电影聊聊天。”这大概是几个月后的事了。她问我有什么电影推介，《刺青》[3]好不好，我说那电影很糟，但结果她还是租了。
“脱了衣服之后，声音表情忽然很色（エロい）……”
她叫了一个“外卖”（デリバリー），在她家过夜要一万日元。话到此处，她不知怎么说下去，我也不知怎么问下去了。秀妍和这个自称是大学生的女人，两个都年轻，两个样貌与身材都不差，然而一个****，一个卖春……我想，还是前者荒谬得多。
秀妍住在池袋附近，所以对这一带很熟。她带我，佳佳和王君（当时还不是佳佳的老公，还没有买变形金刚，参《番外篇：限时购物大作战》）去吃烤羊肉串。羊肉在日本不大好找，所以我有点兴奋，而且这还不是新疆羊肉串，是延边羊肉串，从没吃过。
不过结果，还不是一把孜然撒上去，有什么不同吗？这话忘了有没有跟秀妍说，也忘了她怎么反应。只是秀妍素来没有什么骄傲与留恋，她说过她再也不要回延边了，有点城里人瞧不起乡巴佬的意思。
要不是在日本认识了秀妍和其他一两个朝鮮族，我可能一辈子也用不上延边这个词。正如我在广州没见过半个上海人，在東京却天天见着。各路中国人来到日本，俨然都是同乡了。
有次一个湘妹子邀了我和另外********朋友，还有一个日本朋友去池袋。两男三女先是去了打桌球，过后顺理成章去了卡拉OK（カラオケ）。
我头一次知道桌球室也有这么干净明亮的，倒像是保龄球馆。虽然除了那位中文很溜的日本帅哥，都是乱打一气。卡拉OK则是一贯的脏乱差，和中国宽敞豪华的KTV包房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日本的卡拉OK中文歌很多，四大天王和周杰伦，普通话粤语台语任君选择，中国的KTV就小气了，日文歌多少年还是只有一首《First Love》。
在日本呆久了的，惯了那套流仪，改不过来。别人演唱时必须专注，最好陶醉，实则脑袋里不断盘算自己要唱什么，然后瞄准间隙不动声色地点了，但是只能点一首，两首也不行，完了把麦传给下一个，好像一台回転寿司。为了让别人不至于太难假装，还有人在家里先练好了的，甚至有人去从师学唱，简直是世上压力最大的娱乐。
那一天，日本帅哥又露了一手，原来还组过乐队当过主唱。那另一位男同学呢？噢，我记不太清了……
参考资料：
Sunshine City http：//www.sunshinecity.co.jp/
丸井百货http：//www.0101.co.jp/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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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JR：Japan Railway，狭义的“電車”，有的市内运行，如山手線，有的连结两地，如京浜東北線（東京-横浜），遍布日本全土。
[2]丸井：写作“〇I〇I”，〇即“丸”，I为“1”，与“井”之发音近。
[3]杨丞琳和梁洛施演的女同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