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辽来信。
西辽王塔邬,竭力投诚,望与北巍合作,吞并南国。
魏篾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打草皮信纸。塔邬很明确地表示:“杀昭和公主,辽送西域公主前来,另加艳女若干,伺候北巍君,合击南国。”
与虎谋皮。条件很诱惑,魏篾勾勾唇。
“听说西域民风比北巍还开放,女子当街示爱情郎。那西域公主身材火辣,说不定比宫里现成的这个更得君心。”沈云青嬉笑咂嘴,一脸戏谑。
王素尘道:“沈将军当年守卫西北,想必也与西辽塔邬交过手,臣听闻塔邬诡诈狡猾,不如南国侯软弱可欺。”
沈云青当年腿还没断的时候,曾在岢伦科与塔邬交战。浴血死战,大败西辽大军两万,俘虏三千。但俘虏中有死士浑身浸油,放火自焚烧山。他们熟悉地形,着火点通风易燃,火势蔓延肆虐,北巍损失惨重。
自此,北巍君痛定思痛,下令俘虏不劝降,一律格杀,以绝后患!
“南国软弱却也尾大不掉,既想依附我北巍,又想平起平坐。如果不好好教训教训,过段时间他们还以为能拿捏我国一二。”沈云青宁愿兵不厌诈地对峙,也不喜欢南国暗搓搓地坐井观天。阴险多计才有意思啊,塔邬永远不会扣押布帛物资拒收亡魂,更不会平白让人死在别国不闻不问。
“云青觉得,与西辽合作更有意思?”魏蔑薄唇不怒而威,静看沈云青打什么主意。
沈云青扶着椅子站起来,不仔细都看不出他有一只腿是假肢。他走到魏蔑龙案前,嘴角含笑,“君上不如坐享齐人之福,岂不妙哉。”
“……”魏蔑就知道他没个正经。
“这个齐人之福可不易享。”王素尘幽幽地说。“后宫争宠涉及三国纷争,不利于我北巍子嗣绵延。”
“老王这你也信!”沈云青嗤笑,“西辽塔邬狡诈,南国孟凰御无信。塔邬与我北巍合作不成,转而联姻南国也未可知。”
南国侯会因为昭和公主在北巍而放弃与西辽联姻吗?恐怕他也得罪不起西辽。此时依附北巍是自保,如果受西辽挑拨,将来与西辽联手抗巍,也不奇怪。
“那孤还是尽收入后宫稳妥些。”魏蔑皱眉,一副认真地考虑手中内容的表情。
“君上沉寂多年的后宫,终于要热闹起来了。”沈云青哈哈大笑,关于女人的玩笑,现如今君上也能说笑一二,比原来不苟言笑可爱多了。
“不过孤从来不信稳妥。孤的实力,远在南国西辽合并之上。”一瞬间气场全开,魏蔑剑眉微挑,散发出君临天下的威严。
“哎~可惜了西域公主的好皮囊。”沈云青惋惜。
魏蔑轻笑一声,脑海里忽然闪过任采撷弯成月牙的眉眼。便宜她了。
……
得了便宜的任采撷焦躁多日,终于等来信官递上的一封信。上好的荷花图案信笺,有一种清新的馨香。
这是锦春楼特有的传信暗语,以不同的香味区分事件的主体。
牡丹主贵,代表王宫。
荷花自清,代表朝中清官。
这种淡淡的芙蕖香,应该与哪位大臣有关,香味不浓说明情况不紧急。
任采撷大剌剌拆开信笺,仔细阅读。花婆总管滟无双说,北巍有锦春楼暗线,如果任采撷有机会出宫,或者允许宫外有人进宫,她便可以混入宫内与公主取得联系。
她黛眉紧锁,天天困在宫里,莫要说出宫,她哪里有机会让外人进来呢。那天她扔下的令牌,已经被暗线的人送回锦春楼,可那天她规规矩矩行了给宫廷礼仪,挨个看向人群,却没有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信笺的最后一页,是大臣韩如芒的亲笔。
“惊闻旧友罹难,心无悲欢。苍天无眼,凤御凰权!望佳人无险,眷我河山。”
寒风咋起,吹得她鬓角碎发微动。她向来怕冷,此刻却浑然无觉。手里的纸张摇曳,香味早已飘散。
她心底叹息。韩如芒当初拿她当祸国的妖女,万般唾骂她利欲熏心,其心可诛。她一笑倾城,丝毫不避讳。
“韩大人所说极是,任采撷就是想夺这江山!想夺这弱肉强食的混乱,想夺那流离失所的难民,想夺那岌岌可危的边疆!”
“你……”韩如芒一时语塞。
“金陵多娇如你所见,你继续怀抱金汤匙坐拥官印固步自封吧。”她水袖一挥关闭纱帘,阻隔帘外一脸的错愕。
韩如芒从前洁身自好,从不踏足烟花九流之地。他能来锦春楼,完全是许念谋划。但是在那次谈话之后,朝中大臣韩如芒自甘堕落,流连春楼,饮醉到天明。
“凤御凰权。”长公主孟凤隐的心思,朝中大臣难道还看不明白么,老南国侯的儿子不止孟凰御一人,如果他们不想长公主专政,可以拥护她哥哥呀,她的亲哥可是尝尽人间疾苦的明君。
任采撷亲自点起一株手指粗细的昙花熏香。余烟袅袅,她将信笺凑上去,逐渐变焦的信件上缓缓印出焦黑的字迹。
“朝臣进谏看王岑,户礼新科换旧人。”
礼部官王岑刚正不阿,不偏不倚。因昭和公主牺牲自我,为国和亲,他对她充满敬意和歉意。现在王岑意识到长公主在幕后兴风作浪,以权谋私,就直言不讳向南国侯进谏,甚至坦言拿长公主和任采撷比较。所以长公主要从户部、礼部开始换用新人,铲除异己,南国侯未有异议。
信笺最终化为灰烬,捻落成灰洒在香炉里。
“国不兴而送女求荣,臣等惭愧。”这是她出嫁那日,满朝文武百官为她送行时,王岑说的话。
韩如芒用锦春楼的丝绢密信给她传话,看来长公主真的把他逼到了绝境。锦春楼能救几个呢?花婆是不可以与朝廷作对的。
任采撷既欣慰又担忧,她的党羽越多,说明南国侯越是失了人心。
与长公主正大光明为敌的状态越明显,越不利于锦春楼和她哥哥的生存。
她还没有准备好呢!魏篾这个木头男人,还没有收服到裙下,绝对不会帮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