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许攸穿越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穿越是一瞬间的事,但对许攸来说,穿越是一件冗长而复杂的事情。
他本是建筑工地上一个老实本分的技术员,为了能够在喜欢的城市买一所房子,兢兢业业的工作着。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重复的做同一个梦境,梦境中的情节并不完全相同,但梦境的背景却是一样的。
他梦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叫做伊耶纳斯的国度,瘦小的身躯蜷缩在破旧的小巷中,地上到处是黄色的污泥,发出阵阵恶臭,一群孩子围绕着自己,但是他们的目光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只是与同伴互相交谈。
不时指着自己哈哈大笑,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有时还会一群人还会对毫无反抗能力的自己拳打脚踢,在自己身上撒尿,以吐口痰在自己身上作为结束,一行人发出猖狂的笑声扬长而去。
记得有个段子说,昨天晚上做梦,梦到自己被一群人打,然后就吓醒了,醒了之后又继续睡,结果又梦到那些人,对自己说:
你还敢回来啊?
当这件事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许攸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委屈的想哭,按照他的性格,碰到这种事情,必将施以严厉的反击,但是梦境之所以是梦境,很大一个特点就是你无法自主的掌控它。
许攸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最开始许攸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这只是一个梦。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攸一次又一次的进入到梦境中,他才不得不正视这件事情,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摆脱这个梦,它像是跗骨之蛆一般,附着在自己身上,每当夜晚来临,就会醒来,啃食掉自己本该有的梦境,然后带着自己的灵魂飞往彼端的异国。
事物是不断发展变化的,梦境也是,渐渐的,许攸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指挥动这个身体了从动动手指到可以自如的活动手脚,前后也不过一周,这时他甚至能够闻到身处的小巷中臭烘烘的气味。
许攸赶紧驱使身体离开了这里。
小巷两侧是三层小楼,这里去年被盘了下来,改造成了健身会所,栗川凉是这里的常客,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余光一瞥,看到了正在小巷里爬行的许攸。
栗川凉仿佛看到大新闻一般,向不远处正在玩游戏的同伴道:“快来看,下边那个傻子爬走了。”
郑阳抬起头:“不可能吧,不是说腿让人给打断了么。”
“据说对面医馆的张老头看他可怜,没事的时候给他接上了。”有人回道。
“这傻子为什么走啊?”栗川凉纳闷。
“你可以去问问他。”有人回道,说完这里的人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
郑阳觉得很没面子,责备道:“你管一个傻子干嘛。”
栗川凉摇头:“他在这还可以吃点我们给他丢下去的东西,走了,怕是难活,伊坦城晚上最不缺的就是人贩子,而且我听说最近新搬过来一个实验室,是做人体研究的。”
“那也不关你事,管好自己就行了。”郑阳道。
栗川凉摊手,表情无奈。
……
接下来几天的梦境中,许攸果然没有再碰到那几个小屁孩儿,但是却碰到了新的问题,每次一进入梦乡,一股饥饿感从胃部传来,那里像是被投放了燃烧弹,进食的欲望燃成熊熊烈火烧得他苦不堪言。
在饥饿感的驱使下,许攸不得不指挥着麻木不堪的身躯,想尽办法获取食物。
许攸本以为梦中的饥饿感是因为现实里肚子饥饿的缘故,当时每天睡觉之前都会疯狂进食,但这对于梦境中的饥饿毫无帮助,反而养成了恰夜宵的恶习。
那段时间除了薪水没升以外,体重、体脂、血压都在疯狂飙升。
驱使身体离开那个小巷像是打开了使用这具身体的限制一般,那以后许攸进入梦境,可以更加自如的使用它,从爬行到直立行走,再到使用工具,到现在他甚至能够跟梦境中的人学习说话,然而许攸越是熟练掌控这具身体,他心中就越是迷惑,因为这个梦境实在太过真实了。
有时他甚至会产生梦境中才是现实,现实才是梦境的幻觉。
至此,不堪其扰的许攸终于下定觉决心,去外界寻找帮助,他先是去拜访当地有名的解梦大师。
大师接过五千块钱,让徒弟陪在这里等着,自己转去了后堂,不多时后堂传来验钞机哗啦啦转动的声音。
那也是许攸心碎的声音。
接着大师捋着长须,满意地出现在许攸面前,将一沓符篆交给了许攸:“最大一张睡前贴在额头,小篆加水熬成汤药,配合安眠药服下,我包你一觉到天亮。”
许攸当然照做,第一日一觉醒来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四点,果然无梦,只是起床时感觉昏昏沉沉,极为难受。
第二日前半夜还有用,到了下半夜额头一凉,梦境再次如影随形缠上了自己,大号的符篆有个确定就是粘不住,醒来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地上,第四日符篆碎成了几节,许攸拿着符篆再去找大师,小徒弟说师父回家割麦子去了……
许攸跟其他施工员抱怨自己的身体状况,热心肠的同事们纷纷提出自己的见解,有人说这是鬼上身,也有人说这是上辈子的记忆,带到了这一世,过一阵会自己好,还有人给自己推荐了市里一家著名精神病医院主治医师的联系方式……
许攸强调自己不是精神病,同事说这有可能是精神紊乱引起的,看一看没什么坏处,许攸犹豫再三,还是从了,拿着名片只身前往隆州第一精神医院,找到了孙大夫。
孙大夫看上去有三十五六,第一眼就给人很踏实、安心的感觉,招呼自己坐下以后,先是拿出一张问卷让自己填了,在看自己卷子时候随口稳了自己很多问题。
问题中的绝大多数许攸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最后两人的对话许攸印象深刻:
孙大夫合上钢笔,双手交叉,一时支起,一时放在办公桌上,看得出有担忧也有欣慰,最后长出一口气:“你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
许攸问道:“有多罕见?”
“我们准备以你的名字来命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