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秦啸从风雪中走来,那个黑衣人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死死的盯着秦啸。
当那个黑衣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有人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有银光自远方来。
一道
两道
三道
……
直到黑衣人被那从远处山峰来的银白符箭虐杀致死,他也没能再开口说一句话。
千万个人有千万个愤怒的理由。
对于这种愤怒。
张冬青无意评判。
他只是看着那个浑身插满了箭的人,仇恨的盯着他、盯着姜远、盯着秦啸。
……
“踢踏、踢踏……”
龙麟马越过瞎子,停在了兽车的右边。
玄金头盔下,秦啸冷眉如剑,点墨如星,冷冷的话语从头盔下飘出:
“老五,你不该来的!”
身着单衣的王五望着天,笑了笑,刀锋慢慢没入雪中,说道:
“大哥!你也来了!”
“真是……好久没见了!”
秦啸大戟横立,说道:
“随我去见殿下吧!”
沉默了许久,王五说道:
“殿下……我就不去见了!没这个脸!”
秦啸看着漫天风雪中持刀独立的王五,问道:
“事何以至此?”
王五看着张冬青说道:
“我欠人一个人情,现在人家来要了!要求就是让我他斩一刀!”
秦啸无言,比王五的大刀更出名的是他的守诺。所以人们才会那么喜欢他,喜欢他的刀!
男儿一诺,自当以死赴之!
姜远面无表情,神色冰冷,嘲笑道:
“真是,愚不可及!”
……
张冬青没有动,也没有走。
他在等,等王五砍他一刀!
既然王五答应了他人,要砍他一刀。那张冬青就成全他!让他砍!
手持大刀的王五独立于风雪之中,刀锋没入雪面。
水蓝色的光从王五的手中流出,漫过手掌,漫过雕花的大关刀,漫进那漫天的雪地之中!
王五小步向前走,整个人拖着大刀如同一座雪峰般的向前一步一步的逼近。人们的视野里已经没有了风雪,没有了天地,只有一个在拖着他的刀,在无尽的蓄势!
预想中的,本应该打破刀客蓄势的符箭却并没有到来。
这让低头拖刀的王五有些伤感!
“大哥啊!你真是一如既往的骄傲!”
王五开始起步,大步向前。
雪地在动!王五背后的雪地开始疯狂的扭动。如同一条条巨蟒在雪地下起伏!
刀尖离雪,王五踏碎了一片大地,高高跃起。深蓝色的大关刀在天空之中放着耀眼的光芒!
只见一条又一条冰雪巨龙从地下破雪而出,如同追逐着食物一样,疯狂的追逐着那一把泛着深蓝色光芒的大刀!
“九龙戏珠刀!”
秦啸看着横亘在天空上那几条冰雪巨龙。
关于这一刀,他看过火焰巨龙,看过水流巨龙。战争原因,条件有限,在南方的时候,他看到的更多的是土龙,一条又一条的土石巨龙从地下冲出,势大力沉的攻向城门。
南征军的战士们知道,这巨龙是城破的号角,是全军进攻的前奏!
一刀,两断。
城门破了,就是大胜!城门没破,就意味着他们要用大量的人命去推开那一扇城门。
所以,王五只会一刀!因为他从来不会留余力去砍第二刀!
曾经的龙骧十二战将里,永远都至少会有一个人在王五身边!保护他砍出这一刀,并保护他在砍出这一刀后还能活着退下来!
龙骧第五战将:大刀王五!
这一刀没有掩饰,没有伪装,就是那样正大光明的直直的向着兽车上的张冬青斩去!
龙麟马一声长啸!
冲天的刀光如狼烟直立,雪白的巨龙翻滚着、咆哮着从天上席卷而来。
“可惜!你还是没能砍出第六条龙!”
秦啸的语气中有着赞叹!也有遗憾。
话音刚落。
一道虚影如上古神话中的巨人般从天地中浮现!横亘在兽车与巨龙之间。
虚影的右手化实,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中伸出,一把握住了所有的巨龙,用力一捏,就像小孩的牙齿在咬糖人一样……很脆!
刀光散尽,大量的冰雪从天空中落下,纷纷攘攘!
风雪停了,远方的风雪还在下着,只是这边的风雪,已经停了。
雪后的天空一片澄清。
兽车的前面,秦啸的大戟牢牢的架着王五的大刀!
张冬青知道姜远很聪明,也许是这个世界自己见过的第二聪明的人,仅次于道宫文科的文正先生。可是聪明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比如贾谊,比如东方朔,所以文正先生在那座小小的道宫里教了上百年的书,从不出来。而姜远就像个孩子般任性,不可捉摸。
姜远能猜到有人要杀自己这并不让人惊讶,可是他为什么要让秦啸来呢?也许从道理上这是应该的,但张冬青知道,这世上道理从来都不是借口。
“……”
“天地法相?”
“嗯。”
“……”
“秦哥哥,你真的是了不起!”
很多次,很多人,都这样夸过秦啸,而他的回答永远都是一样的。
“不如殿下远矣!”
……
张冬青拿起兽车的缰绳,看了眼姜远。
姜远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兽车慢慢的从秦啸的龙麟马旁边走过;从僵持在那的秦啸和王五身边走过;从那死不瞑目的黑衣人身边走过。
雪獒不够聪明!可是不聪明有不聪明的好处。所以它虽然害怕,但却还敢往前走!不像小狐狸,小狐狸现在抖的像个筛子一样!连看都不敢往外看。
有人问为什么离开?
那为什么不离开呢?
……
结果是什么?重要吗?
作为一个医师,张冬青对所有杀人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
傍晚时候,昏暗的光照亮着这世界,风雪依旧漫空飘洒着,不过比起上午来,已是小了许多。
洛邑,苍茫山支脉黑虎岭旁。
井头村里的老张头正蹲在自家田埂上,抽着旱烟,“一叭一叭”的吞云吐雾。
他用他那老年农民特有的浑浊不清的眼睛,打量着自己的那一方天地:眼前的七亩八分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一片地,是张老头家最好的,也是最大的一块地。
“今年的雪下的可真大!好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老张头心里暗自思量着:
“下的大好啊!明年能有个好收成。明年自家小孙子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了!”
“学堂那边,不能让先生吃亏,得送点好粮过去!”
“雪大了,山里面就不好过了,今年冬天进不了山了!”
想起了进山,老张头又想起了今年春天时在老虎涧发现的那一小片野稻。
还记得二十多年以前,当年的洛邑人为了培育良种,找不同的野稻都找疯了!
想到这,老张头一下子就入了神,整个人僵着田埂上。
等整个人缓过来的时候,雪花已落满了老张头的全身。
老张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用自己那粗糙开裂的手掌轻轻的揉了揉眼睛。用力的干咽着,把哽咽的喉音压下!
一转眼就快二十年了,小老汉如今是真的老了!
把烟杆在旁边的大石头的敲了几下,重新装上烟丝,用火折子点燃。老张头默默的看着那一片他耕种了一生的田地。
“九少是怎么说的来着?”老人仔细的想了想。
“哦!”
“生产力决定生产方式!”
……
“除了九少,那些大人物们,谁还会去关心那些野稻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