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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果然不出江暮云所料,秦浩宗前脚刚走,林爱云后脚就把勺子放下,没兴趣表演“喂小孩吃饭体现我有爱心”的把戏。

安安看着突然间变冷淡的爱云阿姨有些懵懂,有些畏惧,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小脸紧张地望着江暮云寻求庇护。江暮云心疼地把她搂进自己怀里,接着喂她。这孩子脾胃弱,江暮云一直教导她吃饭要细嚼慢咽。

安安喝完粥,她用纸巾擦着安安的嘴角,对着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林爱云的背影问:“你就一点都害怕吗?”

林爱云转身:“害怕什么?”

“怕你的伪装被人看穿。”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想做的,我不想做的我不会勉强自己,我这叫伪装?我这才叫真性情吧?”她说得兴起,打消了回房间的念头,重新在江暮云对面坐下,说,“要说伪装,你和你妈才是。”

涉及到去世的母亲,江暮云立刻沉下脸,冷冷地盯着她:“你再说一句!”她发誓只要林爱云再敢说一句对母亲不敬的话,她宁愿得罪秦浩宗也要立刻把她撵出去。

林爱云乖觉的很,见江暮云脸色难看于是见好就收:“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喜欢就去追求,不喜欢就拒绝,颜面自尊在爱情面前统统不重要。你呢,明明心里喜欢的要命,脸上偏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等着别人来追求你。人家不追求你吧你说人家没眼光,可一旦人家追求你了,你又总是扭扭捏捏嫌弃人家不好。其实你才是最会伪装的人,从小就锻炼了这身本事,在亲戚朋友眼里你是受害者,是街坊四邻眼里的小可怜。我妈是做恶多端的毒皇后,我是毒皇后生下来的坏女儿。你装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人揭发你,你怎么不害怕?”

江暮云听后只觉得匪夷所思,以前只是听说有个词叫“颠倒黑白”,今天却是真真正正见识到了。她把安安放到地上,让她到客厅里玩儿,又请打扫完厨房的兰姐回家,并请她回去后代为表达对她家女主人的感谢,等她脚好些了她一定登门拜访。

兰姐走后,江暮云调整了坐姿,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一些。她说:“林爱云,你的意思是只要以爱为名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法律不能约束你,道德不该谴责你,否则就是假清高、就是伪装。所以你妈妈抢我妈妈的丈夫、把我妈妈逼上绝路,她非但没有错反而是勇敢追求爱情的楷模,也是你学习效仿的榜样,对吗?”

林爱云丝毫不觉得羞愧,理直气壮地说:“爱情是女人之间的竞争,自己没本事留住丈夫的心却怪别的女人来抢?丈夫的心要是在她身上谁也抢不走,若是不在她身上,换任何一个人都能抢走,迟早的事。至于说自杀,那么多人婚姻破裂都没自杀,怎么到她那里就自杀了?你要从她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要随便给无辜的人安罪名。”

江暮云怒极反笑。她发现和林爱云讲道理就是最没道理的事。这个人和她妈妈一样,三观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她们能找出一万个理由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在她们心里自己永远是对的,她们的利益高于一切,所有挡住她们道的、损害她们利益的人都是错的,死了活该。

江暮云还想说话,门铃又响了,安安蹦蹦跳跳地去开门,领进来两名男子,领头那人相貌俊雅气质温文,正是导致江暮云崴脚的罪魁祸首——苏明远。

有外人在,江暮云顾不上和林爱云斗嘴,扶着桌沿起身,问:“苏总,您怎么有空过来?”

苏明远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指指她的脚,说:“正要去公司,顺路过来看看跛脚女,免得人说我对你不负责任。”

跟在苏明远身后的是他家的老管家,手里捧着两个盒子,下面一个是长方形的,上面一个则是扇贝形状。苏明远指指桌子,老管家上前两步把盒子放在餐桌上。

“给你的,就当是昨晚意外损伤的补偿。”

江暮云眼角扫了一眼,没有看,只是正色地对他说:“您太客气了,只是普通的扭伤而已,休息两天就好了,怎么能收您的礼物。”

苏明远仿佛没听见,问:“秦先生不在家?”

“秦先生上班去了。”

苏明远视线落在林爱云脸上,问:“这位是?”

“她叫林爱云。”江暮云用最简单的词语答道,没有继续介绍的意思。

林爱云自己接着说道:“我是她妹妹。”

苏明远点点头:“表姐妹?”两人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一个姓江一个姓林,他估计是表姐妹。

林爱云发出一串轻笑,说:“不,是亲姐妹。”脑袋微微歪着,一派天真娇俏。

苏明远挑挑眉,感到意外:“亲姐妹?”

江暮云打断两人你来我往的聊天:“这个情况比较复杂,等有机会再向您解释。”

林爱云地对苏明远吐了吐舌头,一脸调皮的模样,与刚才怼江暮云的样子判若两人。苏明远果然被她逗笑了,在单纯美丽的女人面前没有男人会板着面孔。

他对江暮云说:“老爷子说他这几天不用你过去,你只管好好养伤,他若有需要会自己过来找你。我还有事,不聊了,有空再来看你们。”

说完转身要走,林爱云忽然出声:“苏总,我能搭您的车去市里吗?咱们这个小区哪儿多好就是不方便打车。”

苏明远极为绅士地一点头:“荣幸之至。”

林爱云立刻上楼,用最快的速度打扮一番,背着她的画板下楼来,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江暮云欢快地道别。江暮云目送二人相携离去,闭了闭眼又叹了口气,下决心不管秦浩宗对林爱云有什么想法,她都不会看着他陷进去。

林爱云这种人不适合他,她天生就是寄生体质。秦浩宗若是和她在一起,她会打着爱的名义理直气壮地纠缠他、消耗他,把他变成一个只围着她转的男人。在她所谓的“爱”的画皮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自私。

秦浩宗离开的最初两天,江暮云的心也跟着他一起出差了。虽然还有安安要操心,但是她受脚伤限制除了在客厅转转哪也不能去,安安上学后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寂寞。

寂寞是爱情的副作用,尤其对女人而言。当她没有恋爱时,一个人顶多觉得无聊,并不会感到寂寞,一旦她陷入爱河,爱人不在身边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以前虽然也喜欢过刘洋,可是因为年少的原因,当年的她从未感到过寂寞。如今,江暮云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心里有一块地方空了。

为了排解寂寞,她去看书,发现看不完两行就开始走神,回想秦浩宗走之前的一点一滴,把他的每一个微表情都从记忆中拿出来,像放慢镜头一样,细细回味。

最初全是欢愉的回忆。秦浩宗走之前的一天一夜其实是他们认识之后非常美好的相处时光,虽然因为林爱云而有了遗憾的小误会但是很快就因为她的脚伤而说开。这一天一夜的回忆支撑她渡过了秦浩宗出差后的前两天。

再甜美的回忆也禁不住无限重复。很快,回忆的时间轴开始往前延伸,延伸到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惊讶地发现尽快事情过去很久了,她依然清楚的记得每一个细节,尤其是第一眼见到他时心里的悸动,

思念,寂寞。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想要给他打电话。她握着手机无聊地转动轮椅,她想听见他的声音,想知道他生意谈的顺利不顺利,什么时候能回来。可是一想到秦浩宗也许不喜欢有人打扰又每每把已经举到眼前的手机放下。

她与他之间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就是这么一点,导致她在与秦浩宗相处时总是畏首畏尾,就连打个电话也要再三犹豫。

一直到晚上,她这个电话也没打出去。兰姐把安安接回来,江暮云暂时收回心神放在孩子身上。到了晚上,安安坐在餐桌前写田字格时她又开始拿着手机心神不宁,脸上的表情太纠结,以至于连三岁的安安都看出异样,问:“妈妈,手机坏了吗?”

江暮云一愣,反应过来,连忙说:“没有,没坏。”

“那妈妈为什么一直拿着手机?妈妈不是说好孩子不能老玩儿手机吗?”安安天真地问。

江暮云脸颊悄悄红了红,羞赧地把手机放到一边。忽然她灵机一动,问:“安安,秦叔叔已经出差三天了,你想他吗?”

安安歪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她与秦浩宗接触的少第一次见面就害她大哭一场,严格来讲她对秦浩宗没什么感情。

江暮云摸摸孩子柔软的头发,循循善诱:“安安,咱们现在住在秦叔叔家里,你现在读书的幼儿园也是秦叔叔找人托关系才能去,秦叔叔对咱们很好。”

安安嘟着嘴,顺着江暮云的话点点头。

江暮云又说:“秦叔叔出差了,他一个人在外地肯定很孤单,咱们给他打个电话安慰他好吗?”

安安想了想,点点头。

江暮云立刻笑着把秦浩宗的号码调出来,打开免提,把手机递给安安。

随着孩子粉嫩的手指头按下拨号键,江暮云的心脏不听使唤地开始狂跳。

对方一直没接听,“嘟嘟”的声音像是敲在她心上的鼓点。就在她开始后悔拨通电话时,听筒里突然传出久违的声音:“喂。”

江暮云肺里的氧气瞬间被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字抽了个一干二净,脑子里一片空白。安安扭头望向她,她回过神来赶紧给孩子一个鼓励的微笑。

“暮云?”秦浩宗的声音依然低沉,在电话里听上去充满诱人的磁性。

安安奶声奶气的说:“秦叔叔,我是安安。”

“安安?”秦浩宗的声音调高,“妈妈怎么了?出事了?”

安安不在乎秦浩宗看不见她,左右摇摇头,非常认真地回答说:“妈妈没事,就在我身边。”

江暮云见状赶紧把嘴凑向话筒,说:“没有,我没事,家里一切都好。”

秦浩宗这才放下心,声音重新恢复平静,不等江暮云问他就主动说道:“我这边的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家里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安安的。”

说到这里,两人忽然都不知道下面还应该说什么,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兀自跳动着,不是记录通话,而是记录空白。江暮云特别想再说点什么,哪怕是无聊的谈谈天气也比这么无声的尴尬好。可是她从小到大都不是能主动挑起话题的人,不可能突然之间变得巧舌如簧。她越着急脑子里反而越是一片空白,什么话题也想不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秦浩宗轻咳的声音:“你还......”

江暮云以为他要说“你还有事吗”她不想就这么挂断电话,慌里慌张地打断他,说:“你身体怎么样?带的衣服够穿吗?”

秦浩宗话音停顿,说:“够用,这边已经入夏了,一直穿短袖。”

江暮云用牙齿咬着下嘴唇。她根本不知道秦浩宗去哪里出差,曾经想问,又因担心有打探他隐私的嫌疑所以没好意思开口,这个时候再问就不合适了。不过既然已经入夏,肯定是往南走,南方这个时候应该开始多雨了,她忽然意识到可以提醒他带雨伞。

就在她打算接着往下聊时,秦浩宗那边忽然又多出来一个人的声音,是个男的,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呜哩哇啦说了一堆话,是江暮云从未听过的语言。秦浩宗把话筒拿远一点,用同样的语言对那人说了两句话。说完又重新对着话筒说:“不聊了,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你好好养伤,照顾好安安。”

“好的,你放心。”

秦浩宗挂了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话已结束”五个字,江暮云悻悻地按下待机键,短暂的兴奋过去后浓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她再次摸摸安安的头发,从孩子甜美的笑容里寻找到一点安慰。

没打电话之前心里像是长了草,如今通了电话,心里的草依然还在,只是都蔫了,仿佛被烈日暴晒了半个月之久,没精打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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