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秦浩宗的卧室和她上一次偷溜进来看见的一样，床头柜上放着已经拆开只剩半盒的香烟，拉开柜子，里面放着他看了一半的书，还有沈艳的照片。江暮云的视线在照片上停顿片刻，面无表情地关上抽屉，视线转到衣帽间，想起上次见到的女士内衣，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秦浩宗洗完澡出来，手里的毛巾随便擦了擦头发就打算放下，江暮云见状接过来，动作温柔地替他擦。秦浩宗曲起一条腿坐在床上，半闭着眼，表情惬意。

江暮云把毛巾挂回浴室，转身出来的时候，秦浩宗刚好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名字又看了一眼江暮云，犹豫了一下按断电话。他好像想抽烟，手指碰到床头柜上的烟盒后又缩了回去，这时刚被挂断的电话又响了。

六月份的江城，江暮云忽然觉得有些凉，她双手环抱自己，搓了搓胳膊，微笑着指指门，秦浩宗对她点点头。江暮云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一直到走出卧室，回手轻轻掩上房门，听见秦浩宗低声说：“喂，什么事？”

她沿着走廊慢慢走着，寂静幽暗的走廊让她生出一种孤独感，仿佛无意间闯进了不属于她的地方，想要留下却又不知所措。

那一晚，他们各自睡在自己的房间里。

第二天一早，江暮云的闹钟准时响起，她像前天早晨一样，迅速起床，目送秦浩宗上班，然后去跑步。心情不好再加上长久不锻炼导致的肌肉酸痛，让她只跑了一圈就不想跑了。她停下，在湖边的长椅上坐着，望着深绿色的平静的湖面出神。

她现在是个三无人员，无工作，无收入，无丈夫，对于习惯了勤奋谋生的她来讲，还没适应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无聊的等待使她心里的焦急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盛。

倒底他什么时候才会提结婚的事？

若是他一直不提怎么办？

或者应该由她主动提？可是怎么开口呢，直接问什么时候结婚吗，会不会显得太不要脸了，万一他不想娶她了，她这么一开口刚好给了他拒绝的理由，到时候她怎么办？

越想越烦，怎么都不对。

她的忧愁就像夏日里粘稠的暑气，无处排解。

起身回家，碰见了来湖边散步的苏老伯。江暮云主动打招呼，苏老伯看清楚是江暮云后，脸色明显不悦，问她：“听说你和你那个雇主好上了？”

江暮云满脸尴尬地笑了笑，她知道苏老伯对于给有钱人当女朋友的女孩有偏见，她如今也成了被他鄙视的一员。

苏老伯见她表情就知道答案了，他失望滴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嘴里嘟囔道：“现在的女孩子到底怎么了，一个个的要钱不要脸。”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江暮云听清楚。江暮云只觉得心里像是扎进一根刺，痛得她眼前发黑。她伸手扶住旁边的樟树，定了定神才往家里走。

吃了早饭后，她觉得精神不济回卧室补眠。心里总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忘记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她用力晃晃头，实在想不起来。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浅眠做梦，梦里总是重复出现昨晚秦浩宗有意避开她接电话的场景。她浑浑噩噩地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无力，怀疑自己生病了，用温度计量了量体温，处于正常范围。

晚上，江暮云哄安安入睡后特意化了淡妆喷了秦浩宗送的香水，准备在客厅等候秦浩宗下班。为了不显得她的等待太刻意，她去书房里挑了本历史小说，一边看小说一边等待。她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拿了个靠垫蜷在窗边，身侧是拉上一半的窗帘，旁边点着落地灯。

江暮云坐在窗旁刚好能望见湖边的路，十点钟过后，盛世豪庭的业主们开着各式各样的豪车陆续回家，每经过一辆车就会有一道黄色的灯光划过夜色。时间过了十一点半，回来的车越来越少，从十一点半到十二点，整整半小时一辆车也没有，看来即便是盛世豪庭业主这样的高端人士们也都结束应酬准备休息了，秦浩宗依然没回来。

江暮云躲在窗帘后面，目光盯着黝黑的夜色，静静地等着，她意识到这种等待很可能是日后生活的常态，越早适应就能越早减少烦恼。

十二点一刻，湖边再次划过灯光，江暮云立刻坐直身体，灯光越来越近，耳边传来熟悉的发动机声，她嘴角向上露出微笑，伸直僵硬的腿，起身开门迎出门外。

秦浩宗将车熄火后下车，看见江暮云站在门口虽然觉得意外但是有了昨天和今早的经历，他并没有表现处更多惊讶。进屋后，在明亮的灯光下他发现江暮云脸色好像不太好，问道：“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熬夜太累了。”

她摸摸脸颊说：“不累。我一天到晚在家呆着也没什么事，哪能累着呢。”说着伸手接过他的公文包收好，把外套挂起来。心里非常失望，她今天晚上特意化了妆，结果竟然被说成脸色不太好，她本来还想和秦浩宗谈谈结婚的事，因为这句话，勇气消失了一半。

“你也去做做你们女人经常做的那个，叫什么，水疗？”秦浩宗搜索着记忆中曾经听过几次的一个词语。

江暮云想了想，觉得他可能是想说SPA，笑着问：“你是说SPA吗？”

“对对，盛世豪庭底商就开了一家，你若是不喜欢出门也可以把服务员叫到家里来据说挺好的。”他建议道。

江暮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秦浩宗这种钢铁直男居然这么了解女人美容美体的事，只可能是从他以前的某位女朋友那儿听来的。

两人一起上楼，在楼梯口处，秦浩宗转身搂住她得劲肩膀，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说：“我去洗澡。”说完往主卧走去。江暮云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办。男人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让她跟上呢还是在说晚安。

她心口堵得慌，又想干脆回自己房间，又不想这么容易就退缩。他们毕竟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曾经说过要娶她，她应该是他女朋友，她其实可以理直气壮地和他相处......江暮云想着，离开原地，抬腿朝主卧走去。

秦浩宗一整日都处于高速运转状态，几乎是从早晨睁眼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才算是能暂时歇口气，身体极度疲惫后得到放松，大脑已经提前进入下线状态。他进屋后习惯性地反手关门，没注意走廊里犹豫之后才决定跟上来的江暮云，刚好把她关在门外。

江暮云看着房门在面前关上，心像是被人用力攥了一把，痛！她的呼吸停止了十几秒钟才深深地吸入一口气，转身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闹钟准时响起，江暮云像个机器人似的面无表情地起床，重复着前两天的流程。

日复一日，一晃时间过去了一周，这个周末秦浩宗忙得没有休息。周六晚上，江暮云终于忍不住了，她在秦浩宗从浴室出来后，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小声地问：

“浩宗，你之前说咱们回国后会结婚。”

秦浩宗从毛巾下仰头向后，看着她，说：“怎么了，着急了?”

江暮云腼腆地一笑：“也没有，只是现在你这么忙......”

秦浩宗握住她的手说：“是有点忙，等忙完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江暮云擦头发的动作渐渐慢下来，头发擦干了，她把毛巾拿进浴室，伸手打开水龙头，洗了起来。她的动作很缓慢，就像她越来越往下沉的心一样。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确了，可是秦浩宗却没有正面答复她，只说等忙过这段时间，然后呢，结婚还是不结婚？

梳妆镜就在她面前的墙上，她连一眼都没看，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色肯难看。她用力将毛巾拧干，连续做深呼吸，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后才出去。门外，主卧空荡荡的，秦浩宗不在。她离开主卧回自己房间，在楼梯口看见上楼的秦浩宗，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矿泉水。

她站住等他，他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两人一起去了江暮云的次卧。

激烈的情事过后，秦浩宗沉沉睡去。江暮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在黑暗中睁着双眼，脑子里空空的，心里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要不就这么着吧，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时代不一样了，也有人宁愿只恋爱不结婚。就当是我主动选择了这种生活吧。”她再一次习惯性的劝说自己。

姐妹俩同住一个小区，想要不见面是比较困难的，尤其是其中一个有意要创造见面机会的话。

几天后，江暮云在湖边见到了林爱云。当时她正和女士一起陪安安和康康玩耍。安安最近迷上了轮滑车，小小的孩子一只脚站在车上一只脚卖力蹬地，在小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转，康康满脸羡慕，跟在她身后跑，跑几步累了就歇下来嘴里喊着安安等等我。

林爱云带着穿着看上去就挺贵的连衣裙，带着造型夸张的太阳帽和墨镜，一步三摇地走近。康康妈妈奇怪地看着她，江暮云猜她是来找自己的，鉴于两人不融洽的关系，她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表演姐妹吵嘴的戏码，于是主动迎上前去。

“我找你有事。”林爱云不等江暮云走近就说道。

江暮云淡淡地问：“什么事？”

“我怀孕了。”

怀孕两个字钻进江暮云耳朵里，她的心没来由地剧烈跳动好几下，类似于心悸的感觉，她赶紧定定神，再次看向林爱云时眼神带了些许闪烁。他曾经猜测过苏明远家里的秘密，此时听见林爱云说自己怀孕了，直觉告诉她这很可能是一笔烂账。

她问林爱云：“你确定？”

“我自己买验孕棒试了好几次，肯定是怀孕了。”林爱云不耐烦地说道。

“你告诉孩子爸爸了吗？”江暮云小心地使用了“孩子爸爸”的说法

“我告诉苏明远之后他竟然不相信。”林爱云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直到此时仍难以理解为什么苏明远一听说她怀孕了立刻态度冷淡起来，还让她搬出盛世豪庭。她自己心里有鬼，不敢和苏明远较真，这才来找江暮云想从侧面打听打听。

江暮云问：“他只是不相信而已？”

林爱云立刻警惕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江暮云避开她的视线，不说话。

林爱云一把摘下墨镜，抓住江暮云的胳膊：“江暮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

江暮云看她眼睛通红，脸上带着浮肿，情绪十分激动，于是尽量委婉地说道：“苏家可能有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少给我拐弯抹角，直接说！”

江暮云叹口气，说：“苏明远可能没办法生育。”

林爱云的脸色顿时一片灰败：“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满脸的不相信，眼神一片慌乱，抓住江暮云胳膊的手不自觉的颤抖

江暮云见状有些不忍心，说：“我只是猜测，我没有证据。”

林爱云忽然瞪着江暮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既然知道他不能生育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害我？！”林爱云越说声音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