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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盛夏,明晃晃的太阳挂在正空。江暮云没吃早饭,连水也没喝,嗓子疼的脸呼吸都觉得要撕裂开似的。身体上的痛苦让她有了一种错觉,觉得心里的痛苦好像减轻了一些。她想,这样也好,如果能有办法停止心痛,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然后她双腿一软向后倒下。

一辆黑色轿车从盛世豪庭专用路出来转上辅路,司机刚好看见江暮云晕倒的一幕,问后面的老板:“苏先生,前面好像是江小姐晕倒了。”原来是苏家的司机。

苏明远从车窗望出去,见确实有个女人躺在地上。不知为何这一幕突然触动了他心底里的某根弦,让他一阵心悸。就在司机以为他不打算多管闲事准备开过去时,苏明远却说:“停车。”

司机松了口气,将车子稳稳地停在江暮云身旁。车刚挺稳,苏明远就推门下车,蹲在江暮云身侧,轻轻拍她的脸颊:“江暮云。”

江暮云一动不动,他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她体温烫得惊人,又试了试鼻息,还有呼吸,他立刻和司机一起把她抬上车,说:“去最近的医院。”

路上,江暮云曾醒过来,认出苏明远后对他说请送她回家,声若游丝。苏明远说你睡吧,等到地方了我叫你。江暮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才合上双眼,头一歪,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向苏明远。苏明远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私人妇幼医院门口,苏明远望着牌子直皱眉,司机一脸无辜:“您说的是最近的医院,最近的就是这家了。”

“算了,就这里吧,你去找个轮椅过来。”

司机推着轮椅,苏明远打横抱着江暮云把她放在轮椅上。刚好行政副院长巡楼,认出苏明远,赶紧带着医生护士过来打招呼,误以为江暮云是苏明远的女朋友,不由分说安排了VIP病房。苏明远知道她误会了也懒得解释,越解释越麻烦,还不如将错就错。按道理说安排好江暮云他也就尽了救死扶伤的义务,不用再留在这里,剩下的事等江暮云醒来自会联系家人,不管是那个姓秦的还是她自己的亲戚朋友。可不知道为什么江暮云躺在马路边上的情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没有离开而是推掉重要的会议留了下来。

江暮云一觉睡到天黑才幽幽转醒。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输液管,再看看周遭粉色的装饰,身上变得轻松了但是思绪反而混乱起来,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明远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一只手摸索着下巴,视线从茶几上的检查报告移到病床上,问:“醒了?”

江暮云闻声缓缓转头,看见苏明远,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来。苏明远说:“你整整睡了六个小时,医生都觉得害怕,过来看了你好几次。”

病床上的江暮云听见苏明远的话,头向上抬起、眼神直直地望着苏明远,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反应过来?你得了重感冒,高烧38.2度。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你知道自己怀孕了吧?”

病床上的江暮云脸上表情一片呆滞,她觉得自己在做梦,等睡醒了就好了,于是重新闭上眼。

苏明远也不着急,就静静地坐着等她自己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江暮云惊恐地很开眼,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望着苏明远。

苏明远见状拿起茶几上的检查报告,翻到其中一页,说:“大概怀孕六到七周。”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秦浩宗现在视她为杀人犯,他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吗?她不知道。我的孩子呀,你还没出生就已经被父亲嫌弃。她忽然悲从中来,将脸转向另一侧,在苏明远看不见的地方,两行清泪悄悄滑落。

虽然看不见,但是苏明远知道她哭了。他从沙发上起身,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江暮云赶紧擦干眼泪,强装笑颜,说:“没有,谢谢苏总。”

苏明远无声地点了点头,感觉到了江暮云对他的疏离。他想了想说:“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就走了。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你不用担心。”

江暮云听见他说要走,赶紧擦干眼泪,扒掉手背上的针头:“苏总,我也该走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鼻音很重。

苏明远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要出院?医生说你身体状态不太好,最好住两天院观察一下。”

江暮云喘了口气,摇摇头,说:“天都要黑了,家里孩子看不见我会哭的。”

苏明远将检查报告仔细地放进塑料袋里,递给江暮云:“一起走吧,我也要回盛世豪庭。”

江暮云低头穿鞋,听见他的话感到很意外:“您……不会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

“送我回去?”江暮云说着自己也觉得自恋得可笑,声音越来越小。

“出门左转,三楼,精神科。”苏明远居高临下看着她说。

江暮云的脸“刷”一下通红。

安安放学后看不见妈妈开始闹情绪,梅姐一开始还能用“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骗骗她,时间一长就骗不下去了。安安有过被江暮云“抛弃”经历,仿佛在心里种下了一个不安全的种子,每天都必须见到妈妈,一旦长时间看不见就会勾起她的回忆,一哭不可收拾。

安安可怜巴巴地哭着要妈妈,程璐嫌烦躲在客房不出来,梅姐害怕担责任没办法给江暮云打电话,发现她的手机就在家里,没办法她就给秦浩宗打了电话。秦浩宗得知江暮云离开后沉默良久,电话另一头安安的哭声一声一声钻进他耳朵里,他让梅姐尽量安抚孩子,他尽快赶回去。

一个小时后,他把车停在车库门口,沉着脸推开家门,刚进门就听见孩子的哭声,安安坐在沙发上哭,大概是因为哭得太久声音都哭哑了。梅姐半跪在旁边地上轻声细语地安慰,可安安就是不听。

看见秦浩宗回来了,梅姐赶紧站起来,她害怕秦浩宗说她没用,可是她已经把知道的方法都用过了,安安还是哭,总不能像虽自己的小孩一样打一顿,她是真没办法。

秦浩宗走到安安面前将她抱起来,低声说:“不许哭了。”

安安可以对江暮云撒娇可以对梅姐耍赖,却不敢在秦浩宗面前放肆。她怕他,可是她更加担心妈妈不见了,于是孩子咧着嘴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抽抽搭搭地望着秦浩宗,整张小脸憋的通红,说不出的可怜。

“你不哭了妈妈就回来了。”秦浩宗说。

“真……的?”安安哽咽着问。

“真的。”

秦浩宗的话带着安抚的魔力,安安虽然怕他但是也相信他,她慢慢收起哭泣。孩子哭了这么久早就累了,一只胳膊搂着秦浩宗的脖子,脑袋渐渐歪下去,不一会就睡着了,脸上尤带着泪痕。只是她在梦里大概也是不安的,时不时轻轻抽搐一下。

“江小姐什么时候走的?”秦浩宗问梅姐。

“快到中午的时候。”

秦浩宗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别的。他把安安抱回她自己的房间,怕孩子醒了见不到大人惊慌,他学着江暮云的样子将房门留了一道缝儿。

他走向江暮云的房间,轻轻拧动冰凉的门把手,推开门,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手机放在梳妆台上。他买给她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抽屉里整齐地收着他送给她的香水、翡翠、石雕、订婚戒指和两处房产的钥匙。

他打开红色丝绒盒子,看着那枚戒指,当时他拿着戒指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当时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人生伴侣。才几天而已却是物是人非。秦浩宗垂下眼帘,手指来回摸索着戒指上璀璨的钻石,盖上盒子,攥在手掌心里,转身离开。

江暮云坐苏明远的车回盛世豪庭,她心乱成如麻,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秦浩宗不肯听她解释不肯原谅她,家里还住着他领回来的女人,这么糟糕的情况下她腹中却有了一个小生命,她将头靠在车窗上,沉溺于自己的的思绪里,没发现身旁的苏明远若有似无的视线。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回到盛世豪庭,在秦家别墅门口停下。苏明远没有下车,他将车窗放下一半看着一脸忐忑的女人。江暮云往往严实的秦家大门又回头望望苏明远,有一瞬间她想逃开口请他送自己回塘花坞。

苏明远从车窗里微微探头,鼓励她:“进去吧,有事可以打我电话。”

即便知道这只是客气话,可还是让江暮云感觉到了一丝温暖。这一丝温暖对于此时的她来讲仿佛数九寒天里的一碗热豆浆,她对他感激地一笑。苏明远的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江暮云抬手按下门铃。走的时候太匆忙手机钥匙一概没带。

秦浩宗转身走向门口,正打算关门,听见楼下有车子接近的声音而且听声音就停在门口。他心中一动,走到窗前,看见江暮云从一辆布加迪里出来,而且恋恋不舍地和车里的人说话。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布加迪开走了,看方向是山上去,难道是那个姓苏的?他忍不住“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房间,楼下刚好传来门铃声。

他下楼,抬手制止了正要去开门的梅姐,自己亲自前去开门。秦浩宗打开门,看见了脸色苍白靠着墙壁站立的江暮云,他站在门口不说话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江暮云仰头望着他的脸遇上的是仿佛寒冰一样的眼神,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才轻轻喊了声:“浩宗。”

秦浩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屋,江暮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她可以不介意秦浩宗以前有别的女人,她也可以理解秦浩宗对她失望之后去找别的女人,她不能忍受的是他把女人带回家过夜,更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呀。

“浩宗,你是喜欢她吗?”江暮云问,说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秦浩宗头也不回地挣脱开她的手。

江暮云身体一偏,肩膀撞在旁边的门框上,生疼。她顾不上喊疼,紧跑两步从背后抱住他,卑微地问:“你真的不能原谅我的过错吗?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我是无心的呀!”她哭着说。

前面的秦浩宗微微偏头,反问:“一句无心就可以抵消吗?因为无心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请你给我一个救赎的机会。”她哀求道。

秦浩宗不说话,再次摆脱她径自上楼去。

“浩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给我个痛快话!”江暮云拼劲全身力气喊道,回答她的是无情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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