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大量亡魂涌入忘川,早些日子就有过一回,许恪曾参与过疏导亡魂踏上归途。为此事,许恪的业绩扣了些许,只因擅自插手了南方殿事宜。
而这一回,南长至向隶属南方殿禾沅提及此事,皆因近期北方也有亡魂扎堆儿涌入忘川。与早些日子南方那一回大量亡魂涌入忘川之事,有异曲同工之处。皆因意外事故而亡。
“人间一年到头,总会有那么几场意外事故,死一些人,倒也稀疏平常。”禾沅轻描淡写地说着,窝在圆椅里,神色寡淡而无情。明明也曾是人类,可是忘川使的身份已让他与普通人类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壤之别。
共情,与他们这些忘川使而言,只是负担。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忘川使,终有一日也会如所有亡魂一般途径往生门,再入轮回。
所以,死亡有时候,是另一种新生。
“的确是稀疏平常,就是觉着总有些怪异,”南长至也知禾沅所言极是,但就是隐有焦虑。所以才让他说一说南方上一次亡魂大量出现的原因,意外事故,还是意外事故,从空难到崩塌事故,全是意外灾难。
人间,近几年似乎多灾难,但是与前些年相比似乎也只是多了那么一两起。
“何来怪异,每一天都有亡魂涌入忘川,或多或少有何区别吗?”离长星终于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他这前辈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生老病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南长至若有所思沉默半晌,然后道了“直觉”二字。却惹得禾沅哈哈大笑起来。
“哈?直觉?哈哈哈哈……”禾沅朗声笑了一会儿,才嘲笑道,“大哥!直觉那东西是女人才有的好吗?你什么时候转性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吗?”他毫不留情的奚落着,也不忘睇一眼离长星,似乎在正儿八经的询问。
离长星忍俊不禁,到底还是给前辈留了面子,没有笑出声来,也没有顺着禾沅的话开玩笑。只是说,“前辈近期是否劳累过度呢?”他说着关心之语,却隐有戏谑之意。
“的确劳累过度了,毕竟我最近总是被人增加工作负担,也挺累得是吧!”南长至似笑非笑地斜睨着这二人,言下之意嘲讽这二人接连给他增加工作负担。
废神之事泡汤了他的休假,好不容易重新上岗了。这才几日啊,榴月蒲月双魂之事,给他可是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一不小心还能半路碰上禾沅这个戏精,他擅自动用了额外的归兮符,回头还得写报告书上交Boss。他可不是劳累过度吗?
离长星闻言讪讪一笑,南长至此话虽然一概而论,但也是事实。禾沅是怎么麻烦了南长至的,他还真有些好奇。
禾沅却是一脸坦然,一点儿也不心虚自己是否给南长至增加了工作量。他微微斜倾身子,手肘抵在圆椅扶手上,然后头一歪,手心撑起下巴。他姿态慵懒而随意,半晌掀起眼角,不缓不慢地说,“要醒了噢。”
他的尾音消散于耳,这边的蒲月猛然惊醒,脸色苍白如纸,双眼里还有未来得及遮掩的恐惧与绝望。他紧紧抓着圆椅两边扶手,浑身还在轻微地颤抖着,整个人仿佛从溺水窒息中解脱出来的一样,有一种劫后重生的庆幸和怅然。
“忘川……河……神明……人类……”蒲月语无伦次的说着,目光也开始有些涣散。
南长至侧目盯着蒲月,不自觉皱起眉头,随后视线投向禾沅,“他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我只是让他内心的恐惧稍稍放大而已,谁知道他内心究竟是有多阴暗啊,被吓成这副样子。”禾沅语气有点阴阳怪调,但说完之后,狐狸眼半眯,忽而起身,走上前去,把蒲月从上至下扫视一遍。他摩挲着下巴,十分疑惑,“我真好奇,他是怎么双魂共体的?又不是妖魔精怪,区区人类是怎么做到的呢?”
离长星听到此言,也瞥了一眼榴月,接道,“的确令人好奇,所以才会带回忘川交由我们Boss处理啊,”话毕,他倏地看向南长至,却见其愁眉苦脸,似乎被什么困扰着。不用问他也知,怕是关于那所谓手薄毫无收获吧!然后他恍然想起蒲月口口声声说见过深渊水神之事,但是在触及禾沅也在时,他又有些踌躇到底该不该说此事。
“嗯,这的确需要四方使亲自出马!”禾沅赞同的点点头,收回打量蒲月的目光,回望一眼南长至和离长星,“叨唠许久,下次再会吧,不过,下次还是在人间吧,挑个有吃有喝的地儿,你们这北方殿啊,简直穷乡僻壤,我可再也不要来了!”他临走前还不忘嘲讽一番,挥一挥衣袖,潇洒离去。
“前辈,我听说南方殿布置极尽奢华舒适,难不成是真的?”离长星目送禾沅远去的背影,转头问南长至。
“是吧,”南长至淡淡应了声,接着也嘲讽了一句,“乱花渐欲迷人眼,南方殿啊,禾沅可是一枝独秀众星拱月的存在,当代贾宝玉哦。”也亏得禾沅已离去,否则听到此话怕是也要反驳一句“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离长星忍不住轻笑一声,目光扫过的确冷清的北方殿,谁让他们Boss一向“清心寡欲”,能简则简。他们这北方殿啊,用空无一物形容也是贴切。毕竟除了那些办公相关的器物之外,可没有任何娱乐休闲的设施和场所。少顷,他忽而问起,“前辈似乎与禾沅阁下相识已久?”
“许是同期吧,那一届,只有我与他二人,所以熟了些。”南长至不以为然回道。
“嗯?是吗?原来前辈与禾沅阁下是同期啊,我还是头一回知晓。”离长星过于惊讶的表情,言下之意却是耐人寻味。
南长至转眸斜睨着他,“你可以不用拐弯抹角,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何和他一道回的忘川吗?”他声音淡漠而不悦,“碰巧遇到而已,你信则信,不信也是事实。”他说完站起身,几步走到Boss那张办公桌前。掏出忘川手簿,执在手,幽蓝光芒一闪而过,抖落一串奇特果子,棉絮状黑雾包裹着的大小如葡萄却形似草莓的奇特果子。
“这是?”离长星惊起,凑过去定睛细看,“这是虚空深渊的气息!”很明显,他也察觉到了这奇特果子上弥漫的气息,似有似无,却绝对不属于人世间。
“嗯,在榴月家找到的,虚空深渊走失的水神似乎与他相识。”南长至收起忘川手簿,平静直叙。转身走向从方才醒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蒲月,目光如炬,语气严厉,“现在可以说你的那本手簿在哪儿吗?”
蒲月依旧垂目不语,神色平静地异常。
这时,离长星也走上前逼近了一步,“你一直说你见过水神,我原以为是痴言,不想你倒是好本事,虚空深渊的水神大人是如何轻易就放过吞噬了其附属水兽胜遇鸟的你的,我真是太好奇了,你的外力,真的就只是那本类似忘川手薄的手薄吗?我看不尽然吧!既已东窗事发,何不如实说来,毕竟看在亲戚的面子上,也许你能有个好下场呢。”他言辞凿凿,还不忘递了一个眼神给南长至,可惜后者视若无睹。让他尴尬了一秒,继而看着蒲月,等着其回答。
就在两人咄咄逼视之下,蒲月终于缓缓掀起眼帘,双眼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唇齿之间吐露的话,同样无任何情绪波动,他说,“为什么需要你们给我一个好下场呢,忘川使指引亡魂归途,可我并不是亡魂不是吗?”
他毫无情绪波澜的一语,让南长至和离长星一时之间哑口无言,竟不知如何开口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