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珏扶起我，说道：“容儿可没事么？”
我说道：“臣妾不妨事，只是婉妃姐姐这个样子……”
这时婉妃已挣脱了素月素兰，直直地跪倒在地上，哭道：“皇上！皇上！”
我一惊，回头看她，只见她鬓发蓬乱，身上皆是尘土，神情又哭又笑，手伸向南宫珏，一副嘻哈疯傻之状。
南宫珏厌恶地躲开她的手，向宫女问道：“婉妃这样子多久了？”
宫女说道：“回皇上的话，娘娘这阵子总是说有鬼，神思恍惚，但是像这样的闹，还是头一次。”
婉妃哭道：“皇上，你怎么总不来看臣妾？是不是安昭容那狐媚子把皇上的魂都勾走了！？皇上！”
南宫珏怒喝道：“你听听你嘴里说的都是什么！”
婉妃吓了一跳，眼睛睁得大大的，身子微有瑟缩之意，她一脸惶恐地说道：“皇上息怒，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以后不会再害人了……”
南宫珏眉头一扬，说道：“你说什么？”
婉妃的声音却低了下去，口中嘟嘟囔囔的，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话。
南宫珏摇了摇头，说道：“给婉妃传太医进来诊治。”
说着，他转身便要离去。
我心中大急，猛地灵机一动，便以手扶着额头，轻轻呻吟了一声，身子微微摇晃，站立不稳。
素月急忙伸手扶住我，说道：“娘娘可没事么？”
南宫珏回头看向我，说道：“容儿怎么了？”
我低声说道：“臣妾失仪了，臣妾自从失去孩子，偶尔便会头晕……”
话未说完，已听见婉妃高声叫道：“孩子！”
我与南宫珏同时惊诧地抬眼去看她，只见婉妃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怖的景象，她缩成一团，口中嚷道：“怎么有这么多的孩子在这里！快打出去！打出去！”
几个宫女上前哭道：“娘娘！娘娘看错了，这里没有孩子……”
婉妃叫道：“本宫就是不让你们出生！你们要是被那群贱婢生下来了，本宫的常宁和永稷怎么办？本宫要做皇后！本宫要母仪天下……”
身旁的南宫珏身形微微一晃，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婉妃仰天大笑：“本宫才是皇后娘娘！本宫才是千岁千千岁！”
南宫珏的身子颤抖起来，疾步上前扯住婉妃，怒吼道：“你说什么！？朕要你再说一遍！”
婉妃似乎没听到南宫珏的话，她的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喃喃地说道：“杜惜文，你不是说能让那些小宫嫔都不会有孕的么！？怎么许珺瑶倒有了身孕！？本宫不许她生下孩子！本宫不准！”
南宫珏的手颓然放脱，婉妃的身子随之滑落到地上，她口中犹自嘻哈着说道：“许珺瑶死了！孩子生不下来了！好得很！本宫重重地赏你！”
我适时上前，劝道：“皇上，婉妃姐姐疯了，皇上不要听她胡言乱语。”
南宫珏的眼神缓缓移向我，他望着我，眼光又像是穿过我的身体，看向了远处。
他低声说道：“朕的孩子……那么多孩子、原来……原来是这样……”
我亦忍不住落泪，柔声说道：“皇上，皇上别气坏了身子。臣妾陪皇上先出去罢。”
南宫珏的脚步缓慢而沉重，我扶着他出了房，身后依然传来婉妃的自言自语——
“你的钗子做得很好，本宫很喜欢……”
“永稷！本宫的永稷呢！快把他带过来！”
…………
次日，南宫珏命我将杜惜文生前赐给宫嫔们的钗子全都收上来，南宫珏亲自拆开，刘御医依次检验后，说道：“启禀皇上，钗里的香粉，都有麝香和红花。”
南宫珏闭上了双眼，似乎心神俱疲。我看了看南宫珏的脸色，轻声向刘御医说道：“有劳大人了，你先出去罢。”
刘御医行礼退下，我默默地将桌上散落的碎钗和粉末收拾干净，不发一言。
南宫珏伸手拉住我的手臂，低低地说道：“朕真没想到……”
我垂眸说道：“皇上现在年富力壮，日后定会子孙昌盛的。”
南宫珏手上的力度渐渐变大，他沉声说道：“她们为了权力，为了争宠，竟然不惜用尽手段。容儿，以后她们会不会害朕？”
我柔声道：“皇上太过忧虑了。”
我俯身将他的手贴在脸上，轻轻地说道：“皇上，皇上还有容儿……”
南宫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动：“朕现在只有容儿了……”
我低下头，他便看不见我的脸。
看不见我笑容倦淡的脸。
南宫珏，你贵为天子，却如此身不由已，所有的人都在蒙蔽你，你不知这粉饰的太平，皆是虚妄。
你口口声声说最喜欢的妃子是我，可是你对我的喜欢，却抵不过江山社稷，抵不过皇室血脉，抵不过太后的威仪，更抵不过你自己。
我闭上眼睛伏在他的膝头上，一动不动。
回到了华英宫，我吩咐素月道：“去让小平子把苏秀的铁笛拿回来罢，没咱们的事了。”
素月含笑道：“是，娘娘。”
素兰在一旁道：“娘娘智慧无双，奴婢真是钦敬得紧。”
我浅浅一笑，说道：“不过是故伎重演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我顿了顿，说道：“让苏秀把铁笛扔得远远的。”
素月说道：“奴婢记下了。”
我又问道：“同州可有消息了么？”
素月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说道：“还没有。”
我叹了口气，说道：“罢了。”
口中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是失落无比，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梨妆和珉侯……
我打住念头，不会的，他们不会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