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真是拿了钱，给人当枪使，也不冤啊。”宋云朋叹了口气，“雪多力的事儿，是被人算计了，他们明摆着是摆了个鸿门宴。”郭小峰手指点着桌子：“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有录音，我当时记得你有几句话，说得还是挺露骨的。”
宋云朋笑道：“大家喝着酒谈生意，话赶话的，他们要是觉得自己是圣人，那录音早就传上网了，我还是赌他们不敢把录音轻易抛出来。这事儿我得找补回来，我的声誉受损是小，麒麟传媒的声誉受损就大了。
” “还继续整？”郭小峰一脸不情愿。宋云朋拍拍他：“雪多力的事儿，我得还麒麟传媒一个清白，这是声誉之战。”说着，宋云朋塞给他一本小册子：“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秘密？”这是一本雪多力生物科技一年前上市时的招股书，郭小峰胡乱翻着。
宋云朋指点给他看：“上面写着，他们的主打产品，是生物咖啡因，广泛用于饮料、食品、医药的添加。
其中，在技术优势那部分，有这么一条，雪多力的生物咖啡因提取，是独有的技术，同等单位重量的咖啡因，能更好地刺激人体的兴奋度。”
郭小峰一脸疑惑：“这又怎么样？”宋云朋盯着他：“你再想想？”郭小峰略一沉思：“一瓶水中，咖啡因的含量虽然符合国家的规定，但刺激性却更强。怪不得会诱发心脏病，另外，他的销售一直很火爆，是不是，因为消费者越喝越上瘾……”
“对！诱消费者上瘾，这个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宋云朋拍拍他的肩，“这个秘密，能直刺雪多力的心脏。当然，这一次，咱们沉住气，多请教一下科学院的专家。咱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晚上，苏涵开完B2C 事业部的一个会议后，天早已黑透，会议室的大玻璃窗，几乎可以当镜子了。他安步当车，走进公司附近的一家商务会馆里，带着一身寒气进了一个包间，凯文已经泡好了茶在等他了。
“我是来给牛正清当说客的。”凯文捏起小茶杯喝了一杯如中药般甘苦的普洱，“来，你也喝一杯，咱们在这里说的，都是闲聊，不影响你自己的判断和决策。”
苏涵入主B2C 事业部后，一直在力推广告内容丰富化，“品牌运动鞋，买一只送一只”“化妆品价格速降迎圣诞”，都表明乐网的B2C 平台，产品丰富，品牌云集。当然，这些拿着品牌说事儿的广告费用，都是B2C 平台出血，换来了合作商家的忠诚。
琳达那边，乐享其成，乐网B2C 广告的这一轮投放，换来了媒体的承诺：都预留版面，准备大力报道凯文在博鳌高峰论坛上的活动，解析乐网创新发展之路。
信息过剩的时代，网友们很快淡忘了雪多力事件。但牛正清却不想让网友们淡忘雪多力，他好说歹说，苏涵只同意为雪多力推一款促销广告：“雪多力天价苦矿水，春节特供，每瓶1088 元”。
“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可把牛正清给烧急眼了。”凯文泡着茶，“牛正清找我诉苦了，说苏涵喜新厌旧，更看重别的合作伙伴，都忘了雪多力生物科技有乐网的股份了。说说，你是怎么考虑的？”
苏涵喝了一杯茶，捧着小杯子暖着手：“原因呢，有三个：一是，B2C 要发展，仅凭雪多力是不够的；二呢，冬天，是水饮料的淡季，这个你是知道的。还有第三，这个，我就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了。”
“嗯哼？”凯文示意他说出来。苏涵顿了一下，不管不顾了：“这段时间，咱们的公关都在忙什么？忙的就是雪多力的事儿。虽然让购购够的不雅照事件这么一冲，雪多力的风波看似是被压下去了。可是，我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
凯文有些迷惑地看着苏涵。苏涵凑过来：“因为，雪多力，有可能使人上瘾，它的咖啡因对人体的刺激，已经超出了正常值。”
凯文不敢相信：“那不是都有检测报告吗？”苏涵直接点破：“因为牛正清他们的生物专利技术，让咖啡因的刺激性更强。我怀疑，有些消费者心脏不适与这个有关。”
“你有证据吗？”凯文异常惊诧。苏涵坐正身子：“直接证据还没有，不过，牛正清信誓旦旦地给我说，雪多力在冬季的销量也不会减少，因为有些人已经喜欢上了它，不喝它会不舒服。我从常识推断，这里面有问题，所以，我压下了雪多力的广告，想弄清楚再说。”
凯文沉默了半晌：“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琳达今天还告诉我，在博鳌的‘第六届创新企业国际高峰论坛’上，雪多力功能水将成为指定饮料。牛正清也拿这个为由头，要加大广告投放呢。”
小雨如雾，落在地上，变成了小雪粒。又湿又脏的天空，阴郁地笼罩着北京城的万家灯火。赵楠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守着砂锅煲鸡汤。汤料，是她出差广州时，特意从当地菜市场买回来的。
打了两次电话，苏涵都简短地说在开会，让她的一腔热情减了不少，只好守着冒热气的砂锅，让感情再度升温。
这个冰冷的晚上，曹胖、丁姗姗都在公司里加班，大家头脑风暴，给凯文的演讲列大纲。琳达的动员令很有气势：“大家现在是站在行业的高度，用老板的视野看问题。”曹胖嘀咕着：“我们啥时候能拿到和老板一样多的薪酬了，高度就自然有了。”
在一家火锅店，那帮秃头、大胡子的意见领袖们，已喝出了一桌子啤酒瓶来。谁脚底一伸腿，就能丁零当啷地给踢倒几个。
虽然网上兴起的民间质疑被乐网的公关给压了下去，但这帮出手相助的朋友，还是要答谢的。宋云朋也喝多了，端着酒杯朗诵着诗歌：“乌云遮不住太阳……”
“是的，遮不住的！”众人醉态矇眬，击桌应和。
“有一点，我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公关不规范的时候，乐网好像也没那么多事儿，自从公关部正式成立来，反而事情一件接一件。这是巧合吗？” 凯文有些不解地问苏涵。
苏涵笑道：“任何一个部门，只要一诞生，它就会努力地拓展生存空间。比如，有的事情，以前也出现过，我们顾不上，就自生自灭了。现在，有了公关部，无论多小的事，都会考虑要应对，因为它要证明自己存在的必要性。可是，应对，通过什么来应对？”
凯文也盯着他，期待他说下去。苏涵咽了口唾沫：“应对，意味着要么掩盖，要么粉饰，让媒体离真相越远越好。可是，媒体也不是傻瓜，纸里想包住火，太难了。一件小事儿，在反复的撕扯后，就变成一件大事儿。”
凯文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如果雪多力的事儿，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去理睬，最终的结果，估计也不一定比现在差到哪儿去。可是，我们却可以省下一大笔公关费。”
苏涵忙摆手：“话不能这么说，这是琳达她们不够幸运，她还没来就参与了咱们的危机公关，一直战斗在风口浪尖上，我可没有说公关部可有可无的意思。”
“苏涵，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跟我打哈哈了。”凯文笑道。苏涵反到认真起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公关的本质是什么？是掩盖，还是粉饰？” “哦？”凯文对苏涵的思考很感兴趣。
苏涵解释道：“就拿粉饰来说，一旦夸大自己，就会让别人看到我们的不足。于是，我们就需要再掩盖。
这相当于，花钱挖了一个坑，又得花钱再把这个坑填上。折腾了一通，人力物力全花了，结果还是一个零。”
“那你的建议是？”凯文端着茶做倾听状。苏涵笑了：“最笨的方法，实话实说，你说过，公关如做人，咱们就做个诚实的人，我觉得，这有可能是成本最低的公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