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凑过来快速浏览了一下，核心有三点：一、公司专注娱乐运营，并以开放的姿态与业界合作，特意关闭IM 运作。二、员工，是公司的财富，公司曾为IM 员工提供转岗机会，但IM 员工选择创业发展，公司表示理解，并给予祝福。三、公司按《劳动法》解除劳动合同，所谓闪电裁员，是因为多给员工放了一个月的假。
“写得好，都在点上。我们现在的麻烦在于，网上的新闻已经都出来了。”苏涵的意思，这是马后炮。
琳达把电脑掰到自己跟前，淡然地笑了：“苏总很有公关意识啊，公关，当然应该遵循第一时间原则，也就是说，当这个事件发生以后，第一时间通过媒体进行表态。”
她神色轻松：“网上的新闻，虽然出来的比较快，但没有深度。如果论公信力，这两年内，还是报纸、杂志这些主流媒体。真要担心的是，如果我们不及时表态，明天报纸的新闻分析一出来，网络媒体再一转载，事情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王海舟一拍苏涵：“你觉得这个声明怎么样？能不能提供给媒体？凯文不在，你负责这次裁员，你得赶快拍板。”
琳达也看着他：“我已经给两家财经媒体，和几家都市媒体的记者作了初步的沟通，他们也关心你们这次裁员，并且也做了外围采访，就等乐网的官方说法了，如果在他们的稿子里，没有乐网的声音，那明天……”
苏涵抄起电话打给凯文，凯文关机。他仰头，透过石榴树看了看灰蒙蒙的夜空，只看到了几粒黯淡的星星。他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没问题，发给媒体吧。”
苏涵又打通了曹胖的电话，把声明发给他一份：“记住，再有媒体找你，一切以这个声明为唯一的对外口径。还有，这个声明，一定要发给《麒麟财经周刊》一份。”
第二天一早，苏涵先接到了成晓毅的电话：“苏涵，我看报纸了，感谢公司的祝福，这至少像句人话。昨天网上那个盲肠的比喻，是曹胖那SB 说的吧，我差点回去扇他。本来，我这帮兄弟都准备写帖子开骂了，我给摁住了，忍一晚，今天要不给大家个说法，我们就要在网上讨个说法了。”
苏涵吓了一跳，天啊，昨天竟然没有想到要和晓毅他们沟通一下。不过，成晓毅又笑了两声：“苏涵，昨天我没有开骂，是念你的好，咱们可两清了。我们被扫地出门，将来，在市场上有摩擦，咱们可是一是一二是二，你可多原谅，毕竟，我们也要生存。”
好嘛，这帮孙子，还没怎么着呢，就先惦记着翻脸不认人了。
曹胖捧着杯咖啡，看着网上的新闻：“高人指点了一下，就是不一样。” 网上大都转载了几家报纸的新闻，乐网首度裁员，称将更专注娱乐，被裁员工将创业云云。
“还有祝福啊，行！”丁姗姗也赞道，“公司这种态度，多温暖啊。” 王海舟躲到吸烟室里，给琳达打通电话：“你给我一个公关公司的媒体服务报价，别别，这个可不能让你卖人情。我至少要让苏涵，哦，主要是让凯文知道，你值多少钱。” 苏涵揉了揉眼，看了看表，已是十点多了。昨夜，又是在沙发上睡的，电视已是蓝屏，看碟看到半截就睡着了。幸好，乐网多年来没有打卡的习惯。不过，据说，现在行政部门在考虑安装打卡钟了。想到这一点，苏涵心里就有些不爽，公司越来越多的职业经理人进来了，流程也越来越繁琐，任何一个不爽的小细节，都让苏涵有种去你大爷的，你大爷不去，大爷我走的念头。
苏涵正刷着牙，电话又响了，来电话的是赵楠，上来就兴师问罪：“苏涵，你们昨天偷偷摸摸去吃虹鳟烤鱼，也不叫上我啊。”苏涵笑道：“这不，咱们还没那么熟嘛。”
赵楠倒是会找话：“一回生，二回就熟了。得，我这是准备第二回求你了，我就按熟人那么高标准严要求了哈。中午，我又得去你们大厦那边见一个客户，午饭，你就请我吧，我有个事，还非麻烦你不成。”
一个主持人，见什么客户啊？陪老板出来当花瓶？苏涵忽然意识到，自己把赵楠往风尘里想，是为了减免自己想起她来的兴奋。按说，他最烦的就是这种优越感很强的女人，仿佛她求人办事求到谁头上，是给了人家莫大的光荣似的。可，她有什么事儿能求自己呢？
苏涵赶到公司时，这上午都快过完了。曹胖抬头看见苏涵的身影，忙抓着手机站起半拉身子，咋唬道：“这电话接的，手机烫手了都，有几个当记者的哥们骂死我了，咋不给他们报料。平时给他们塞稿子都不帮我发。”
苏涵这回特严肃，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要是再给记者瞎说，被骂死的就该是我了。公关这事儿，咱们，还真得好好学学。真不是拍脑子就能干的事儿。”
“得勒，我好好学，只要你让那个高人手把手地教我。”曹胖脸皮厚，苏涵这话明摆着是批评，他也无所谓。苏涵把他按回座位上：“手把手？人家是一挺漂亮的女士，你瞧你的爪子，多脏。”对这种一起混过多年的滚刀肉，还真拉不下脸再说重话。
曹胖见苏涵站他身边不走，忙扣下电话：“还有什么指示？”苏涵道：“我得到个消息，《麒麟财经周刊》正在策划一期稿子，看那架势，是想把乐网从上到下扒光了，彻底地抖搂一下咱们的龌龊事儿，题目就特吓人，叫‘乐网的七宗罪’。” “宋云朋干的，我听圈里的朋友说了，他们策划这个，是宋云朋的主意。这是敲诈，想让咱们投广告。他用这手，敲了一家地产商不少钱。人家楼卖得这么好，还被迫登了两版广告。”曹胖气哼哼的，“不过，人家是媒体，癞蛤蟆爬脚面上，你还真没招儿。” “我还指望你无招胜有招呢。咱不理他？行吗？”苏涵逼着曹胖在这事儿动脑筋。
曹胖倒也不含糊：“我想过了，咱们现在主推的B2C ，倒是有广告投放，要不，咱们也扔上两个版？” 苏涵看来也想过这招：“但他们刚创刊，没什么影响力，再说，受众群也不对路啊。要是乱投了，B2C 那帮人还不骂咱们败家子？” “那就别投广告，直接给钱不得了，让他们做一个封面报道，别七宗罪了，做个七宗‘最’，说说咱们的优势，独立IP 最多，用户体验最好什么的。咱们公关为啥一直做得不好？太小气了，也不花钱发些软文，不给人家点甜头，还想指望人家说咱好话？” 曹胖说得很干脆。苏涵还有些转不过弯来：“这么赤裸裸？花钱让人家说什么就说什么，人家肯干吗？”曹胖倒笑他少见多怪：“有啥不肯干的，这是生意。”
在来的路上，苏涵给琳达打了个电话，表达了谢意。琳达告诫他：“乐网的公关体系还不完备，在这种情况下，裁员的事儿就别再做文章了，我看网上对裁员有各种各样的议论，只要不一边倒，这事儿，很快就过去了。毕竟，媒体，哦，主要是大众，在话题上，是最喜新厌旧的。”
苏涵深以为然。他进了办公室，长舒了一口气，24 小时前，凯文让他参与处理裁员，现在，无论是裁员过程，还是媒体言论，都算是摆平了。不过，他心里明白，假如凯文是在考验自己，自己只能算是勉强及格，琳达提醒过他，要及时向凯文汇报一下这次公关上的进展，这倒不是为了邀功，而是规定动作。除术业有专攻，在职业习惯上和琳达一比，自己也不服不行。他在手机里翻出凯文号码，一想，此时美国正是半夜，就停手作罢。
王海舟拎着一张纸，推门进来：“苏涵，咱不能让琳达白忙一场啊。你看，是不是多少意思一下啊？”苏涵很痛快：“当然，必须的。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
王海舟抱肘踱了两步：“人家琳达说了，媒体发稿这事儿，都是她多年的人脉，算她友情帮忙了。给咱们省了一大笔，我的意思是，对琳达个人，最好是送两张商场的购物卡，人家美女喜欢什么，咱又不知道。
你觉得5000 元多吗？”
苏涵诡异地笑了：“这事，你找我商量，看来是要我出血，不就5000 元嘛，你这么抠干吗？”
王海舟也笑了：“为你们市场部干的活，你们报销，名正言顺啊，那我回头办完，把发票给曹胖，到时候你批了就是。”
回了几封电子邮件，接了几个电话，又发了会儿愣，不觉已到中午。赵楠发来短信，她已在大厦二楼的一家日本料理店里恭候着了。苏涵边往裤兜里塞钱包、手机，边提醒自己：“可别被这女人料理了。”
日本料理馆里，穿着和服的服务生来回穿梭。人满为患，这说明，网上那帮嚷嚷抗日的愤青，只是一厢情愿，没有群众基础，只不过图个嘴上的一时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