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常州晋陵郡武进县的刘氏算是此地的望族,繁衍已有近百年的时间,不停在此地开枝散叶,可谓是家族子弟众多。
在刘氏诸分家年近及冠的人中,有一人单名一个伟,字公义,急公好义的公义。
在刘氏整个分家看来,此人文不成武不就。及冠后整日游手好闲,也不做正事。
其父早年间,因于吐谷浑一站中战死,而其母也于前年因病去世。
无兄无弟,无姐无妹,正所谓是孤家寡人一个。
后来,在刘公义及冠后便被分家人赶出了刘府。他到也不因为这事生气,且不说分家之人不去赶走他。等过了些许时日,他也打算离开刘府,只不过是个时间上先后的问题罢了。
卖了家中仅剩下的田地后,得了些许碎银。收拾了一番细软,便带着一幅画前往武进县城西的陆家巷置办了一间早已无人居住的便宜小破院。
这小院的院门腐朽不堪,而且房窗还通着风,院落中间还有个烂掉一半的大水缸。
刘公义摇头一笑,走到了那破掉一半的大水缸前,看了一眼缸内。
除了缸边生长的青苔外,缸内不多不少的,还余有些许积水。想必是每个雨天所积累下来。
随后,他便以这水面为镜。看着积水映照出的容貌,面容宛若刀削,五官颇为俊朗。只是眼睛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有神,仿佛无精打采的,但透过其中能够看到眼睛里隐藏着的一丝抹不去的忧伤。
刘公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转身看着身前的整座房舍,心中暗自想到。
无论如何,新的生活已经从这个时候开启,早晚都要去适应它的。
随后他转身迈入厅堂中,只是关门时,一个不小心用了大力气。
骤然间,门轴断裂,咣当的一声,便见得木门仰躺倒下且摔的四分五裂。
刘公义看了眼四分五裂的木门,又看了眼门框。先是进屋将本就不多的随身物品放好,随后才走到了门框前,木门倒下的位置。弯下身子,一点一点的,将这些碎掉的木渣捡起。
“这一段时间或许我不再需要上街买柴火了。”
刘公义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些木块放到了灶台旁。
灶台上除了大堆的灰尘外,还结有不少蜘蛛网。
看着这副场景,刘公义在思考自己今天要不要好好的进行一场大扫除。
思索了片刻,他还是决定把厅堂和灶台打扫一番。
在花了一个时辰后,算是将这些大致的整理了一番。
之后,刘公义从随身物品中取出了一幅画卷,他将画卷打开后挂在了厅堂墙上,一进门就能看见的位置。
那画上是一笔笔泼墨形成的背影,除却这道背影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然而这道背影却极尽洒脱之意,一头乌发通过泼墨的手法表现出来,显得无比畅快。
且总有一股难以言明的神韵萦绕在其中,玄之又玄,妙之又妙。
这幅画刘公义给它取了个《仙踪图》的名字,虽然刘公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取这样的名字,但是他在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这个名字,所以便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刘公义伫立看着那《仙踪图》足有半个时辰,听得自己腹中咕咕作响,方才收回了意犹未尽的目光。
摸了摸肚子,刘公义决定这个时候还是先出门找点吃的祭一祭这五脏庙。
摸了摸口袋的铜板,刘公义便走出了门,走在这窄小的陆家巷里。刘公义自己也是刚刚搬进这其中,不晓得附近有什么吃食,只能随便逛逛,然后顺着味道找去。
说来也巧,走出巷道后拐了个弯,刘公义便嗅到了一股浓郁至极的面汤味。
顺着味道定眼看去,陆家巷口旁边搭有着一间简陋的粗布木棚,那木棚下架有一口大锅,且棚下锅上不停翻腾着滚滚白气。
二月的风一吹,顿时那股子白气顺着鼻腔口腔眼睛尽数进了胃里。
刘公义不禁食指大动,迈着步子,三两下间便到了木棚下。
刚一走到木棚前,便听见煮面的老翁向着自己这边吆喝着。
“小哥可要吃些甚么?快快里面坐!二月的风甚凉,可莫要冻坏了身子!”
刘公义正有这般打算,便直接走进了棚内。
“老丈锅里煮的什么面,真是可谓飘香十里!馋的我是直流口水啊。”
那老翁听得刘公义这般说道,呵呵直笑着。一边说着,一边手里不停忙活着。
“小老儿煮的是羊杂面,小哥可要来上一碗?”
刘公义一听是煮的是羊杂面,又仔细的嗅着,方才喜上眉梢说道:
“老丈且为我煮上一碗,可还有甚么酒和下酒菜?”
“有自家酿的黄酒还有泡蒜。”
“那就黄酒一壶,一叠泡蒜!”
“好嘞,虎子赶紧给这位小哥上酒!”
一会儿,一名黄口小儿便提着一小壶酒略带颤巍地送至刘公义桌上。
“客人可要碗碟?”
唤作虎子的小儿小声问道。
刘公义笑了笑,揭开了酒壶的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这是刘公义的习惯,喝酒从来不用碗碟喝。
“吃酒哪里还要碗碟,看起来太小家子气了!必须要这样吃酒才算是气魄!”
刘公义这番话说出后,可谓是说者无意,听者却有意。
他对桌处,一戴笠男子放下了吃酒的碗碟,笑道:“阁下此言差矣,不若也尝尝斟入碗碟之酒是为何味?”
说罢,便右脚前半脚掌轻踩地面,提起劲力。
原本放在桌上且斟满酒的碗碟“倏”地飞起,随即那戴笠男子伸出中指轻弹向那腾空的碗碟。
“叮!”的一声,碗碟发出清脆的声音,便嗖地一声飞向了刘公义。
饶是如此,那碟中黄酒却也不洒出半滴。
刘公义右手举壶仍然喝着酒,左手随意向前一伸,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了飞来的酒碟。
在捏住的瞬间,那碟中的黄酒竟也是不洒出半滴。
刘公义接住这碟黄酒后将其缓缓地倒入了壶中。
“不若兄台也来尝尝,这酒在壶中是何滋味吧!”
刘公义轻甩右臂,将酒壶抛出。
戴笠的男子噙着笑意,双臂齐举,两掌夹住了那壶身不停旋转飞来的酒壶。
“滋滋!”
男子的双掌在停住那不停自转的酒壶时,冒出了白烟。
等到他彻底接过酒壶后,壶内的黄酒像是一条水龙般冲出了酒壶。
而那戴笠男子则是张口一吸,将其尽数饮入腹中。
“好酒!”
他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角,朗声笑道。
“老丈,这位侠士的酒钱记我账上,还请再给他上一壶黄酒。”
老翁将煮好的面端至刘公义桌前连连叹声道:“嗨呀,二位大侠可莫要在小老儿摊上比试,摊上大小可都是小老儿过日子的家伙。”
“老丈休恼,此事是我的不对,还请老丈再给我多上半斤羊肉。”
“好勒,大侠稍等。”
老翁一听这话,便不再提这档子事,专心地去切着羊肉。
“天下内功,内力深厚的有《先天一炁功》,操控精细的有《千臂万手诀》。
而阁下既不像是道‘城’龙虎山的道士,也不像是蜀中千山万水楼的那帮子人。”
戴笠男子吃了片羊肉,喝了口酒道。
刘公义吸溜吸溜的吃着面,听完戴笠男子的这番话后,咬断了面,吸入腹中,随后回道:
“不偏不倚是为中庸,不左不右是为正道。阁下的内力不但深厚,还能操控如丝,恐怕除了天都长安,便再也找不到这种内功的人了。”
戴笠男子闻言放下了夹起的一片羊肉。
“李某未曾想到,今日偶尔出门,便可遇上如兄台这般的青年俊杰。倘若他日有空再见,李某定会与兄台好好结交一番。”
那戴笠男子留下这句话后,便在桌上放了一小块碎银,头也不回的离去。
“店家,那半斤羊肉还请赠给那位侠士。”
就这样,刘公义不禁多吃了一壶酒,还白嫖了半斤羊肉。
不过这羊肉刘公义倒是没舍得吃,他让老丈帮他打包好后带回家去。
这一次,刘公义可谓是开心至极,心想如若每日都都能遇到这样的‘侠士’该多好。
饭后,一边舔着牙缝中的肉丝,一边踱步回到了自家破院中。
走进了厅堂内,刘公义找着了一张凳子,放在门框旁,坐在凳子上并身子向后倚着门框。
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这时候的风划在脸上总归不会那么舒服。
然而敞着门,迎着风而睡的刘公义却没有感到任何一丝不适。
只是不比往常,这一次的午睡,刘公义少见的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处于一片光怪陆离之中,站在了一座座高大且模样极其怪异的建筑的缝隙里。
那些建筑直插云霄之内,让自己一抬头看不见其顶端。
与这些奇特建筑一起的,还有来回穿插着的,像是桥梁一样的高大建筑。
太过于模糊,刘公义根本不清楚那是什么?
远处还时不时的有着各种各样奇特刺耳的声响传入刘公义的耳内。
这是,哪里?
刘公义无神地张望着四周。
而就在此时,于恍恍惚惚之间,耳畔像是响起了一道呼喊声。
那声音似乎是在喊着刘公义的名字。
刘公义木然的转身寻找着那道呼喊声。
刹那间,他瞥到了一抹极其熟悉的身影……
但为什么会熟悉,刘公义自己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十分熟悉。
“是……”
正当刘公义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醒了过来。
原本只是想着小憩片刻,但不料醒来时,外面的天空已然被繁星所笼罩着。
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刘公义闭上眼睛,并用右手不停地按压着晴明穴。
用来缓解因这说不上来的梦境所带来的昏沉感。
当他想再一次去回想起梦的内容时,却发觉自己无法想起半点或是一丝一毫。
不过刘公义对此也不甚在意,毕竟只是一个梦而已。
在刘公义看来,梦本身就是荒唐的。
摇了摇头,抛弃这些有的没的念头,他便开始思索真正需要思考的事情。
那便是要找一个活计做了。
虽然暂时不会很缺钱,但死钱总归是不奈花的。况且也算是给自己挣点盘缠钱,这武进县太小,终究还是要走出去看看的,而且还得履行某个约定。
一想到那个约定,刘公义便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看着天边初升起的一轮明月,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忍不住地酝酿出来。
不知是从何时起,也不知道是谁赋予了月亮以思念的含义。
这导致刘公义一看到月亮总会莫名地想起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真是徒增伤感……
收敛起突然涌现的情绪,刘公义打算做些正事。
只见他走到院子中,在大水缸所在的位置旁盘腿坐下。
双目紧紧地闭上,放空头脑。待到心神达到一种极为宁静的状态时,便开始了一阵阵节奏韵律不再一致的呼吸。
每一次吸气,都有着一股冰凉好似月华一般的气息流入四肢百骸,好生清爽。
而每一次的呼气,也伴随着一阵酷热干燥,炽热如火一般的气息被刘公义呼出。
就这样,反复重复着这般呼吸的韵律。
直至刘公义听见屋顶传来“咔!”的一声轻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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