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宸明回到府中后，坐在椅上，脑海中回想起奇心临走前的那番话语。
他右手轻轻叩击着木桌，陷入了思索。
前些日子，陛下向他说起了奇仪一事。
奇仪，李宸明自是知晓的。二十年前陛下亲送奇仪时，自己也是在场的。
那一年，他率命前去寻找六十年未在江湖现身的仙人。
事如今，他虽找到了仙人，但也得到了一项不好的消息。
世间不日便有大灾大难降之。
从太极宫出来后，李宸明便对天策卫进行一波扩招，两班倒的模式来处理解决各项江湖事件。
每一日，李宸明都要三省吾身，问问自己是否将诸事做到了完美？
脑海中，迅速过滤着诸多事情。
“乾云楼派出三尸两魃应对你，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不知怎地，李宸明忽然想起刚刚对自己儿子所说的这句话。
杀鸡用牛刀……
！
李宸明瞬间想到了些什么。
如果，乾云楼本身的目的并非是轲儿呢？
带着三尸两魃从乾州到江南，这并不是一段短的距离，也不是一件易事。
就算轲儿连夜出行，隐瞒身份，消除痕迹，乾云楼那帮人真要想拿下轲儿，这与带着三尸两魃相比也不见得是件难事。
大胆的猜测一下，乾云楼会不会从一开始，目的就不在轲儿呢？
江南……灵田大比……
灵田大比……
李宸明猛的一抬头。
“定是灵田大比要出事！”
“来人！”
李宸明连忙起身走出了房间向着外面喊道。
“大人，何事吩咐？”
顿时就有一名天策卫闻声走上前低头抱拳问道。
“速速为我备上一匹好马，对了，让齐秦来见我。”
“喏！”
不一会儿的时间，一名中年微胖男子走了进来，此人正是李宸明的心腹，齐秦。
“大人。”
齐秦拱手道。
李宸明点点头，沉声道。
“嗯，你来的正好，我且有一事需吩咐与你。”
——
是夜，月如钩。
牛塘镇的一家店铺屋顶上站着三人。
分别是一老两少。
如若刘公义看到了此景，定然会意外，乾云楼的天寿老人与阴阳童子为何在此！？
伯益看着那轮残月，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向身边的天寿老人，说道:“大长老，魔教之人真的可信吗？”
天寿老人摇头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魔教之人自然不可信。”
随即，伯益便紧接着追问道:“那为何我们还要与魔教合作一番，在徒弟看来，魔教的那位副堂主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天寿老人笑了一声，语气却依旧沉稳道:“因为乾云楼实在是太老了，需要进行改变。”
“需要进行改变？”
莲华在一旁疑惑地问道。
天寿老人点点头继续道:“伯益，你可知此次外出老朽为何要带上你们，并耗费大力气带上三尸两魃？”
伯益面无表情地用着认真的语气答道:“不是因为要拿下李轲那家伙吗？”
天寿老人摇摇头道:“那只是次要目的。”
“次要目的？”
伯益对天寿老人的这番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天寿老人用着宛若枯树般的手掌抚摸着伯益的头顶。
“如若这般，假设我们抓住了李轲，你该做如何？”
“自然是拿他换取楼主！”
伯益尚未开口，一旁的莲华便抢先答道。
天寿老人哈哈一笑，也伸手揉了揉莲华的头顶。
“伯益也是这般想法？”
伯益点点头。
“嗯，那你认为，当今天子会换吗？”
“他应该会换吧，我听闻李轲乃是李宸明独子，倘若他不换便是伤了李宸明的心。而李宸明又是大内第一高手，朝廷在江湖最重要的楔子。
如果他不换，那么李宸明必定心有不满，到时候朝廷会失去这枚楔子……朝廷对江湖的掌控力必会大不如从前！”
伯益将自己所想到的可能，倒豆子一般全部说出。
天寿老人听后，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莲华可有什么要补充的呢？”
“我，我也是这般想法。”
莲华小声道。
天寿老人深吸一口气道:“老朽的看法倒是与之相反，就算以李轲做要挟，那位天子怕也是毫不在意。”
伯益闻言便问道:“大长老为何这般想着？”
“当今天子有着历朝历代都未有过的豪迈，骄傲的气魄。放掉楼主在他眼里看来，与放虎归山无异。现在一直拿捏在手里，虽然看似场面处在僵持阶段，但是占上风的始终是他朝廷。天子绝对不能容忍别人威胁他，这是触犯到了他的骄傲，同时这也是他的执念所在。
若用李轲换不到楼主，那李轲在我等手里还有多大的价值呢？
若一气之下杀了他，那天下间的舆论便倒转向朝廷，还得直面受到九十六圣君之一的李宸明全部的怒火。
但若是将他带回乾云楼，不但要好吃好喝的待着他，还得日夜提防以免他被楼主派那一边的人给陷害了。
乾云楼不比朝廷，我等没那么多的精力照看他一个李轲。”
伯益听闻天寿老人这番话语后，陷入了沉思。
“况且这个僵持只是一个目的不同的僵持。朝廷所为的是完全掌控湘西从而为掌控江南做准备，而我们乾云楼只是为了传承而已。两者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天策卫之所以没能南下直取我乾云楼，说明朝廷终归还是希望以稳为主，采用怀柔的方式控制住我乾云楼。
且不说朝廷，就光说我等。
假若事情如伯益所说那般，天子与李宸明关系破裂，朝廷丧失了对江湖的掌控力。这种情形对我等而言，真就是一个最佳的场面吗？”
伯益在这一会儿想了很多，答道:“朝廷若是丧失了对江湖的掌握，必然会引起江湖动荡。”
“正是如此。”
“那事情到了这一层面，我们唯一的选择岂不正如刘公义所说一般，只能寻求与朝廷对话的机会？”
伯益最终只能得到这样的一种结果。
“先不说朝廷那边是否给予这个机会，我们又该如何顶住门内楼主派的压力？出行之前，之所以能够带上三尸两魃，还是我等用捉住李轲做为条件取得他们的同意的。”
“……”
伯益顿时间陷入了沉默，他已经想不到该如何应对这番场面。
莲华也皱起了可爱的眉毛。
天寿老人收回了抚摸两人头顶的双手看向天空的那轮残月。
“这，便是为何老朽愿与那魔教之人进行交易的原因。刚刚老朽也说了，乾云楼实在太老了，暮气沉沉的。如若不进行改变，哪怕过了此次危机，依然不免会走向毁灭。
原本的核心传承是由历任楼主口口相传，而那核心便是全面增强三十两魃的能力。如果有一个不需要口诀及功法就能直接增强三尸两魃能力的机会在，我等，真的还需要楼主吗？”
伯益睁大了眼睛，少见的露出了惊容，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天寿老人。
他从未知晓，这位自己一直跟随的老人居然有这般想法。
“兵殇之气，便是老朽与那魔教之人约定之物。”
天寿老人翻手一转，一颗散发着苍白之气的珠子出现在掌心之中。
那颗珠子出现的瞬间，伯益与莲华心脏不约而同的跳动了一番。
这是源自于两魃的反应，这说明两魃都在渴求着这名为兵殇之气的事物。
伯益瞬间便知晓，这兵殇之气能够增强三尸两魃的全部能力。
“用此气便可不停淬炼三尸两魃，我等带着淬炼后的三尸两魃回楼，不但可以镇压那帮楼主派。还能再与将来和朝廷的对话间加大自身的筹码。”
但伯益点了点头，算是理解了天寿老人的用意。
但随即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开口问道:“大长老，那魔教之人与您的约定要求为何？”
天寿老人沉吟道:“挡住第一个赶来的九十六圣君一刻钟的时间。”
“如若这般，那我等与魔教之人苟且之事岂不是天下人皆知！？”
天寿老人轻轻摇头，温和地笑着:“并不是我等，而是老朽一人。”
伯益怔了一下。
“大长老……”
与魔教苟且这等罪名着实太重，足以压的乾云楼永远抬不起头来。所以这种罪名，天寿老人自然会以死谢之。
天寿老人继续道:
“不必那么悲观，那位副堂主此行之事多半要以失败告终。
如果朝廷这次来的是少阳剑的话，我等恐怕真的只能寄希望于江南的俊杰们多撑一会儿。
但是，李轲倒是个谨慎的人，一察觉有不对连忙夹着尾巴逃回了长安，并且将此事委托给了刘公义。
那副堂主败走刘公义手上之后，我等趁机拿下他便可以撇清与魔教的关系。”
听到了刘公义这三个字，伯益那张原本有些复杂的面容也不自觉放松了些许。
刘公义实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如若自己不拼上全力，恐怕都伤不到他。
“大长老，这刘公义到底是何人？徒弟从未听过有谁能在这个年龄以肉身与焱将硬碰硬，并且还能占据上风！”
旁边的莲华也补充道:“而且他还修得如此深厚的真气。”
天寿老人侧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座酒楼，那正是听风楼租下的酒楼。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仗着有两魃便横行于湘西及岭南道，如今到了江南方才知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两人沉默不语。
“那日晚上，刘公义所使的招式，老朽一时半会儿未曾晓得那是什么路数的武功。如今细细想来，才算是有了印象。”
随即，他语气悠悠道:
“八十年前，老朽有幸在金陵见着仙人出手。
那一日，仙人一指便败了白玉京的一位高手。
如果老朽记得没错的话，那一指名唤‘月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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