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凡上完午后的第一节课，被导员通知主任办公室有人找。
又是主任办公室。
出了上次的事，他下意识地便以为胡烈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结果进去一看，昨天见过的赵春城正捧着范德洛亲手泡的茶，向后者打听他在学校的近况。
校方向家长出评语，无外乎就是好和不好，通常没有中规中矩这个说法。
如果只是胡烈整了吴凡一次，范德洛给出的评价肯定好不到哪去，但胡烈上次居然整他没整成功，范德洛斟酌再三，便只剩两不得罪的好话了。
尤其得知面前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中年人，身份是远洋集团的执行董事之后。那可是被誉为本城医疗行业半壁江山的巨头企业，背后靠着商业帝国女传奇宋无双！
然而他误会了，赵春城并不是吴凡的家长。
“吴同学，这位是你的叔叔还是？”
范德洛见前几天在自己这里发过飙的学生到来，脸上依旧热情洋溢，上前也递上一杯提前准备好的热茶。
以他的估计，这位姓赵的远洋医疗名义一把手，极有可能是吴凡的继父，这样一来，吴凡平日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穿不起，还在校食堂打工、关键时刻却跟胡烈叫板都能稳住阵脚，就解释得通了。
吴凡必不可能给赵春城安上一个自己后爹的名头，也没直言这是自己姐姐手下的奴才。
他压根儿没理睬范德洛。
为人师者，不传道授业解惑，整天琢磨着趋炎附势风吹墙头两边倒，本就令人不齿，太草了。
“有事？”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赵春城。
两件事自己都已经不追究了，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和自由，料想只是让赵康去当兵而已，理应在对方可接受的范围内，不该再找上门来讨价还价才对。
“那个……范主任，可否请你先回避一下？”赵春城向范德洛说道。
“啊？啊！好好，你们两位慢慢聊。”
范德洛点头哈腰退出办公室，熟练地替二人掩上门，心情则多少有些堵塞。
他很委屈，为什么这些人每次借的都是自己的办公室，一谈到正事却总要先将自己支开？这可太欺负人了！
于是这次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像初高中老师那样趴窗口，露出半个眼睛，从窗帘缝隙偷瞄里面的动静。
这一看，险些没把自己吓得叫出声。
只见办公室内原本表情还算沉着的赵春城，一言不合便向年龄不过二十的吴凡屈膝下了跪。
那他娘的可是远洋集团的执行董事！
这小子到底什么身份？
吴凡微微皱眉，沉声问道：“你这什么意思？”
赵春城抬头说道：“凡少爷，别误会，春城这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激之情。”
“感激？”
吴凡听得愈发迷糊。
赵春城恸然道：“感谢凡少爷高抬贵手！”
吴凡扭头转向一边，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人这种动物，有时候脑回路就是这么奇葩。
倘若自己一开始便表现得大人大量不计较，对方恐怕非但不会心存感念，还会觉得他没脾气好招惹。
如今这一巴掌即将扇到脸上又收了回去，人家反而感恩戴德记他一分不追究的情分。
升米恩，斗米仇，大概便是这么个道理吧？
赵春城拍着膝盖站起来，脸上流露出鲜少现于人前的苦色，说道：“凡少有所不知，我儿子的身体有点毛病，很难让女人怀上孩子，这些年放任他作风糜烂，大部分也都是出于为传宗接代着想。遍播种广撒网嘛，可就是没有一个肚子争气的，好难得周倩怀上了，如果真让她把胎里的孩子打掉，我们赵家恐怕就要绝后了！”
吴凡顿时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也就能够理解这位身份地位其实并不卑贱的男人为何如此失态了。
“你如何确定，周倩肚里怀的就是你赵家的种？”他发出疑问，转而又道：“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我不妨当回背后说人是非的小人给赵董一句忠告，周倩这个女人打我读初中就认识，生活作风并不干净。”
赵春城说道：“这方面我是有了解的，甚至在跟我儿子确定关系前，她在老家还有个藕断丝连的前男友。”
吴凡一听，忍不住皱眉问道：“那我就很不理解了，替别人养孩子这种事，想必哪个男人都不乐意。尚未肯定她腹中确实是你赵家的种，赵董，你这委曲求全的一膝盖，跪得可不值当啊！说句现实的，以赵董现在的身体状况，抓紧要个二胎应该还有余力。”
话语似乎正好刺中赵春城窝心的地方，中年人渐渐拿出了推心置腹的诚恳，叹息道：“如果有得选择，谁又愿意将就凑合着呢？”
“难道你们家这男性问题是家族遗传病？”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恰当。”
“此话何解？”
赵春城眼帘微垂，沉默半晌后回道：“不是病。说起来其实是我害了小康，所以大凡是我兜得住的，也就任由他跋扈闯祸了，我这个当爹的亏欠他。”
吴凡抬手示意他暂停说话，侧过头盯着窗户边框处的缝隙，沉声道：“范主任，后面的就不是你该听到的东西了，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
范德洛大惊失色，原来自己自以为隐蔽的偷窥窃听，人家一开始便察觉到了，只是懒得理会而已。
立马调头跑开，慌不择路跟走廊夹角的柱子来了个亲密接触，头晕目眩。
赵春城神色微异，随即说道：“我猜得不错，凡少爷您跟宋小姐是同一种人。坦白讲，是宋小姐让我将我的遭遇告诉您，并且说您有可能帮得到我。”
吴凡心下稍稍感到费解，但既然对方是宋无双指引来的，自己大概是不能纯抱着问八卦的心态来对待即将听到的故事了，“你讲吧，玄学上的事我不如无双姐，但我自问医术还算够看，不至于给无双姐丢人。”
赵春城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似的，焕发出希冀的神采，问道：“凡少爷可曾听说过降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