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十六不知道他的情况,感觉着那道恐怖的气息,有些担心,伸手推开围在四周的侍卫,盯着大殿深处瘦矮的小松宫,大声喊道:“长老这是要以大欺小吗?”
落落站在陈长生身前,对这道恐怖强大的气息感受最深,知道自己远不是小松宫的对手,她始终认为陈长生深藏不露,应该可以抵抗这种层次的攻击,但同样愤怒起来。
此人居然敢向先生施威!
她大怒喝道:“你这个死矮子,仗着自己年岁大就想欺负人吗!”
“确实很矮。”
陈长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唐三十六噗地一声笑了起来,但又想到这时是什么情况,忍着笑道:“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主要是这家伙说的实在是太好笑了。”
殿内再次安静,因为所有人都很吃惊,吃惊于听到了怎么也想不到的一句话。
小松宫自己也很意外,居然、竟然,有人敢骂自己?
数名离山剑宗弟子站起身来,冷冷望向殿门方向。
为首的关飞白神情漠然,便准备动手。
君辱臣死,师长受辱,弟子如何自处?
便在这最紧张的时刻,主教大人再次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带着倦意,看着场间剑拔弩张的双方,叹了口气说道:“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谁的声音大,谁就有道理?难道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先看看那个小家伙说的婚书?”
这句话就像他先前说的那句话一样,无可辩驳。
从陈长生进殿,直到现在,一直没有人提出要看他提过的婚书,是因为殿内所有人都想表明态度,他们根本不相信陈长生说的话,虽然他们都很清楚,看婚书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主教大人要看婚书,这便代表他已经做好了相信陈长生的准备。
联想到先前他对陈长生的回护,再联想到国教学院在今年重新回到世人眼前,以及最近这数月里京都暗潮涌动,人们终于确信,他果然便是国教学院的靠山!
“有人辱及我离山师门长辈,难道就这么算了?”关飞白寒声道。
主教大人疲倦地笑了笑,说道:“先解决完婚约,你想和那小姑娘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拦你。”
陈留王知道落落身份,自然不可能眼看着南方使团的人与她发生争执甚至冲突,和声安抚了南方使团数句,然后望向陈长生问道:“你说有婚书为凭,那婚书可在你身上?”
陈长生取出婚书交给内侍,向大殿深处传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封婚书上,随之移动。
……
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骤然出现了一个容颜绝美的青衣女子,而那女子还拉扯着一个俊美的蓝衣少年。
“为何阻拦我?”那名蓝衣少年甩开了黑衣女子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青衣女子见手被甩开了,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蓝璃,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没变。”
“青凰,你也还是这么虚伪!”蓝璃嗤笑一声,冷眼看着她。
“彼此彼此。”那个名叫青凰的青衣女子被蓝璃这么讥讽,也不生气,仍旧是微微一笑。
“他们都只是一群蝼蚁而已,不必理会就是了。”
“出言羞辱我大哥,就这么算了?”
“他不是还没觉醒吗?等他恢复记忆的时候,这些人都逃不掉,你也是知道你哥的性子的。”青凰叹了一口气,宽慰道。
“那倒也是!”蓝璃的火气渐渐消了下来。
“你说她真的是大嫂吗?”蓝璃抬眼望向了一个地方,出言询问道。
“应该是吧。”青凰目光微微一闪,有些不确定的道。
“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青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
“因为我已经有婚约了,我的未婚夫叫陈长生。”
殿内一片沉默,鸦雀无声。
先前没有人相信陈长生的话,即便证实他的婚书是真的,也没有人真心认同这件事情,直到白鹤带来了这封信,带来了徐有容的态度,这封信就像是在所有人的脸上打了一记耳光。
莫雨先前看过这封信,心里默默想着,这死丫头究竟想做什么?
落落的眼睛里有星星在闪光,赞叹道:“果然不愧是徐有容……真帅。”
便在这时,那只白鹤缓缓踱至他的身前,探颈与他亲热地碰了碰。
陈长生看着白鹤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头。
看着这幕画面,殿内的人们更加沉默。
人们知道这只白鹤除了万里寄书,向来与徐有容形影不离,而且极为孤清高傲,此时竟然与陈长生如此亲近,那么只能说明陈长生与这只白鹤乃是旧识,而且极为熟悉。
鹤犹如此,更何况人?
原来那封信里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借口,也不是徐有容尊重祖父的遗愿,而被迫接受这门婚事。
她和这个叫陈长生的少年,或者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唐三十六看着苟寒食和南方使团的人们说道。
这都是先前苟寒食用来形容秋山君与徐有容之间感情的词汇。
唐三十六看似淡然的笑容里,隐藏着很多讥讽与嘲笑。
“我看,是自作多情吧?”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或者被雁扇了脸,这句话和今夜的实际情况并不完全相符,但在徐有容的这封信和唐三十六的这两句话后,很多人却真的有这种感觉,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痛。
殿内的情形现在紧张到了极点,也尴尬到了极点,于是也安静到了极点,在唐三十六嘲讽说出那两句话后,南人自然愤怒,却不知该如何应答,便在这时,散席间不知何处,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先祖有命,自当尊重,只是……南北联姻乃是何等大事,为了抵抗魔族,个人做些牺牲,又算得什么?”
看座席位置,说话的人应该是位通过大朝试预科考的普通学子,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大概是个读书读迂了的青年,读书修行想的便是人类的存续将来,于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人类原来真的很无耻。”
又有一道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里响起,这句话看似寻常,实际上则是站在很高位置,或者很冷漠的对岸,对整个人类世界发出点评,令殿内的人类更加愤怒的是,因为先前那刻的沉默,他们竟然无法反驳这句话。
这,真的很无耻。
揭破伪装、把所有人的无耻袒露在夜明珠的光线之下的人,是落落。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与怒意,看着殿内的人们说道:“你们要脸吗?”
坐在殿首的南人们愤怒难抑,已经忍了很长时间的关飞白霍然起身,喝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