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楼望着庄子平等人策马离去时席卷的烟尘,心中惘然若失,不曾想与多年未见的同门师兄再次相见竟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这时候,老妇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深深的拜谢起了洛小楼,说道:“洛少侠真是难得的侠义之心,不避亲疏相救老妇主仆二人,可真是令江湖人士敬仰,老妇在此拜谢了!”
洛小楼慌忙是搀扶起老妇人:“老妈妈言重了,路见不平、仗义勇为原本就是江湖人士的本分,怎么敢受人大礼?老妈妈已身受剑伤,还望多保重些为好。”
小姑娘在一旁忽而冷笑一声,说道:“李嬷嬷,这是个痴儿,谢他干什么?”
洛小楼闻言,一时间愣住愕然:“我怎么还是个痴儿了?”
老妇忙说道:“大小姐,千万别这么说,洛少侠可是我们的恩人!今后这一路上,恐怕还得少侠多照顾担待……”话还未说完,小姑娘就插言说道:“他呀!一个痴儿,今后恐怕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能照顾我们?”
正所谓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人呢?洛小楼就算脾性再好,也受不了这顽劣小姑娘三番两次的冷嘲热讽了,再者连同初时两次作弄的愠恼、不悦都一齐涌上了心头,便是对小姑娘道:“在下的确不敢放言能照顾得了你们主仆二人,但是在下实在不明白,在下怎么就是个痴儿了?”
“你怎么不痴了?简直痴透了、傻透了!自己本门同宗的师兄弟不帮,反而来相助于我们,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洛小楼听她说自己是个痴透、傻透的痴儿,心中更加不悦了,又听她问自己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便是讽刺相讥的说道:“在下的确不知道小姐是哪家名门望族的闺秀,实在失敬得很。”
“我就是你们所说的邪教人物。”
洛小楼一下是睁大了眼睛:“什么?!你们真是邪教的人?”
“是呀!你就看看你是不是痴儿,是不是痴透、傻透了?”
洛小楼呆怔了半晌,不知道这顽劣的小姑娘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又在开玩笑戏弄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们…真是邪教的人物?”
“是呀!你要杀我是不是?可惜你那柄木头剑比不上我的碧海定涛,怎么都杀不了人,只能用来赶猴子。”
洛小楼冷哼了一声,拂袖便要走。
“哎?!你怎么就走了呐!”
“在下的确是个痴儿,痴傻透了!尽干些糊涂事。”
小姑娘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你能自认痴儿,看来还是没有完全痴傻…哎!你倒是别走呀!”
洛小楼止住了脚步,回身问道:“小姐还有何赐教?”
小姑娘笑着说道:“你这个人又不是秀才书生,怎么说话酸溜溜的?说些什么‘赐教’啊、‘在下’啊!你就不能丢掉这些酸溜溜的字词么?”
老妇怕洛小楼让自家这位大小姐给气得受不了,忙在旁致歉说道:“我家大小姐的话,洛少侠还请别介意!大小姐从小娇养惯了,不知礼仪,请少侠多多原谅。”
“哎!李嬷嬷,我怎么就不知礼仪了?难道他说话不酸么?我看他就不能叫做洛少侠,叫洛书生、洛公子好了!”
洛小楼听到小姑娘的话,倒是没有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她率真可爱,笑着说道:“老妈妈放心,我倒是更敬佩小姐胸无城府、坦率直言。”说着,略一沉吟,又说道:“说起来,我倒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嗨!又没有人堵住你的嘴巴,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老妇在一旁也说道:“洛少侠有话不妨直说。”
洛小楼略思虑一下才说道:“我是在想,老妈妈和小姐两位这样身负绝技、武功惊人的女侠,天下之大何处不能栖身?何必投身于邪教……”话还未说完,小姑娘便是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打断道:“谁说我们是邪教了?”
洛小楼一愣,旋即心中大喜:这小姑娘果然是在开玩笑戏弄自己!当即惊喜道:“原来两位不是唐羽楼的人。”
小姑娘笑着说道:“我没说我们不是唐羽楼的人呀!”
洛小楼这会已经让这顽劣、俏皮小姑娘的话给完全搞糊涂了,一时间啼笑皆非,不知该作何神态言语。
小姑娘忽然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唐羽楼是邪教吗?他们邪在哪里?你说给我听听呀!”
洛小楼到了现在还是弄不清楚这小妖女似的姑娘究竟是邪教中的人物还是名门望族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娇蛮小姐,但是听她问起唐羽楼邪在哪里,不由得立即神色剧变!商青道的四方派尽数让唐羽楼用凶狠毒辣的手段屠戮无余;飞星宗在阳林崖又遭遇了唐羽楼的埋伏,其长老白丹阳以及座下七名弟子全部丧生;江城府的圆融钱庄在一夜之间被杀戮洗劫,所有人都惨死在梨花针之下;而最为人神共愤的则是最近岭南城紫霄公子被灭满门的事件!想到此处,洛小楼一声冷笑,对老妇、小姑娘说道:“你们若真是唐羽楼的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唐羽楼的种种行为,属实为江湖中人所不齿,过去久远的我便不再说,单是一个月前,岭南城紫霄公子一门三十九口就全部惨死在唐羽楼的手里,就连紫霄公子那四岁的孩儿都不放过,死在了唐羽楼的催心指上,心脉肺腑俱毁!”
“哎!你可别吓我,你亲眼看见是唐羽楼的人干的?”
“那还用看吗?紫霄公子一门三十九口有些死在了催心指上、有些死在霹雳掌中、有的死在梨花针下……这些阴毒的武学、暗器不就是唐羽楼引以为傲的绝技?”
小姑娘此时收起了俏皮的笑容,冷笑了一下:“我说你是个痴儿,你还不认!江湖的武学高手何止数千、数万人?其中的催心指、霹雳掌、梨花针等等这些武学就只有唐羽楼独有,其他人就不会了?河洛府的天河乞丐就是以霹雳掌而扬名江湖,而秘拳宗的门派绝学就是摧心拳法,化掌为指又何难度?再有,你自己刚才都对自己同门师兄弟说梨花针不是唐羽楼独有的!你没去看过紫霄公子一门被害的现场,也没有去印证过事实就肯定是唐羽楼干的,这一点你难道不是痴透了?”
小姑娘一连串的问话、发言,说得洛小楼是哑口无言、根本没有办法回答,怔了半晌才说道:“那么说,紫霄公子一门的惨死并非唐羽楼所为了?”
这时,老妇也说道:“洛少侠,这次我跟大小姐出来,正是去岭南城暗中查访紫霄公子一门到底是死于何人手下!”
洛小楼听了之后又是一怔,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岭南城?”
“是呀!你觉得很奇怪吗?”小姑娘偏头问道,随后见着洛小楼半晌不回答,终于才又笑了起来:“这下,你这个痴儿应该不痴了吧?你口口声声说唐羽楼是邪教,唐羽楼的人都是恶毒人士,我不否认楼里的确有些我们管不到的恶人、歹徒,但是你们九皇剑宗就是个个都好吗?比如刚才那个叫什么陈老弟的白脸汉子,你听听他说的那是人话吗?还有那个瘦猴子,作为同行好友非但不劝阻,反而帮着助纣助瞒!要是我说九皇剑宗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是些行为不端、道德败坏的登徒子、采花贼,你觉得合适吗?怎么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呐!”
洛小楼听了不由得暗暗赞叹,暗想:这妖女似的美丽小姑娘看来不单单只是顽劣俏皮了,不曾想她竟是如此聪明伶俐、见识过人!但此时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忙问道:“就你们两人去岭南城吗?没有其他人一同去?”
小姑娘倒是奇怪了:“我们这是去暗中查访,要那么多人去做什么咧?”
洛小楼一时间不出声了,他这次奉师命下山,就是接到江湖中的传贴,传贴上说:苗疆邪教唐羽楼大举南下,汇集岭南城,意图与中原江湖人士寻仇生事,望各处江湖高手同赴岭南城长亭山庄共商诛邪大事。师傅在接到了传贴之后大惊,立刻是派出了自己和众位师兄分赴江湖通知门派在外的长老、长辈一同前往岭南城会见各路高手,以商议诛邪大事。
而现在听这小姑娘所说,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但是这一股谣言的妖风又是怎么吹起来的呢?他看着老妇和小姑娘,小姑娘虽然是顽劣俏皮了些,但本性上还是天真烂漫、坦诚直爽的,老妇则是忠直诚恳,都不像是说谎欺瞒之辈,何况自己对她们还有相助之恩,更没有欺瞒自己的道理了!
洛小楼想了一下,问道:“你们既然是要去岭南城,可知道岭南城的事情?”
老妇略感到奇异:“岭南城有什么事情?”
显然,这主仆二人并不知道岭南城汇聚了中原各处武林高手商讨对付唐羽楼的事情!洛小楼不便明说,以免有通敌之嫌,但是他又不忍这主仆二人什么都不知道的就一头扎进岭南城,最后惨死在长亭山庄里,于是劝道:“我劝你们二人不要去岭南城了!”
小姑娘忽而笑了起来:“哎!你又再说痴话了,我们要是不去的话,难道让唐羽楼永远背这口黑锅吗?”
老妇也说道:“洛少侠,要是我们不查出这个屠杀紫霄公子一门的凶手来公布于世,那苗疆唐羽楼与中原江湖各个门派的误会恐怕永远都不能消除了,那样的话双方都要难以和平相处,以后没一个安宁日子过了。”
小姑娘说道:“李嬷嬷,我们走吧,这个人武功虽然高强,却是尽说些痴话。”
老妇一拱手,说道:“洛少侠,今日相救之恩,老奴终身难忘,容他日再相报!”说完,她便同小姑娘一起上马,往岭南城的方向策马奔去了。
洛小楼见着她们上马而去,一想到此时在长亭山庄汇聚了那般多的江湖高手,心中莫名的焦虑了起来!就他所知道的,长亭山庄便有释家?地门寺的高僧——初禅大师,其内功精湛,自创武学菩提三悟使其位居地门寺众武僧之首;玄武真道的道长——飞霖子,身负的桃木剑除了斩妖除魔更欲荡尽人间祸害,其杀敌制胜不用三招;莲花宗掌门——天玄香,拈花摘云手刚柔并济,令人防不胜防……此外还有诸多江湖中的门派高手、散人侠客,她们主仆二人如何是这些高手的敌手?此等高手恐怕不用一招,这主仆二人就要尸横长亭山庄了!若是她们一死,唐羽楼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届时江湖上的这一股相互残杀之风要何时才能了结?洛小楼暗想:不行,我得设法阻止她们去岭南城才行,既然她们是为了查明紫霄公子一门惨死的真相,那么我替她们去查访也是可以的!想到此处,洛小楼使出了踏雪寻梅轻功,直接从险道抄了近路去拦截她们!
小姑娘忽见一人现身在自己马前,急忙勒住缰绳,待看清来人之后惊奇的问道:“你这痴儿想干什么?”
“我只求小姐二人别去岭南城了!”
“你不闪开的话,我就纵马过去踩你了。”
“你就算纵马过来,我也不闪开!”
“好,那我就纵马踩过去了!”说着,小姑娘一提缰绳,手执软鞭往马屁股上一拍!
老妇旁边见着忙说道:“大小姐,万万不可!”
洛小楼见着小姑娘如此顽劣,竟然真的纵马踏蹄过来,当下不敢不避让,足下轻功一踏,从小姑娘的头顶上跃了过去!
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没有策马奔走,反而是调转马头嚷嚷道:“哎!你这痴儿怎么从我头上跨过去了?要是以后我长不高了怎么办呐?!不行,我也得从你头上跨过去一次。”
洛小楼见着这小姑娘如此天真可爱,不由得乐上了心头,说道:“小姐,你等我将话说完,莫说一次了,你就算想在我头顶上跨来跨去都可以。”
“好,那你说吧!”
洛小楼又是旧话重提:“我再三奉劝小姐不要去岭南城。”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才不听你这痴儿的痴话。”
“不不不,小姐,我这绝不是痴话。”
“还说不是痴话,我不去的话,又怎么能查明紫霄公子一门惨死的真相?”
洛小楼拱手抱拳,认真的道:“这件事,由我去查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