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山下,罗森岩和毕锡对两个冒国血鹰杀手的审讯,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进展并非来自于罗森岩和毕锡问出了多少情况,而是来自于关大海的提醒。或者说,来自于覃冕池的委婉暗示。
在得到关大海的明确指令以后,覃冕池回来向罗森岩和毕锡转告。
他根本没说,这是关大海在得到自己暗示之后下达的指令。贪人之功,不是他覃冕池的风格。更何况这功也贪不来。没有大龙头撑腰,自己在魁门的堂主法师眼里根本无足轻重,不值一提。对于这一点,覃冕池十分清楚。他对自己的身份,自认拿捏得十分到位。
罗森岩和毕锡听了覃冕池的转告,都有些意外。他俩不是没打过这孩子的主意,认为可以拿来要挟那两个冒国杀手,让他俩吐露实情。
但后来一仔细琢磨,发觉根本行不通。
他俩断定,这孩子跟这两个冒国血鹰压根就没有任何关系。原因很简单,作为杀手,谁会带自己的骨肉一起来行刺?杀手这一行,风险太大,因为干的都是要取人性命的事。而且对手往往都十分强悍,本事也大,这才不能明攻,只能由杀手来暗取。
既然风险太大,杀手往往有来无回。能把人暗杀了就已十分不容易,很难指望还可以全身而退。既然自己都难全身而退,谁还会连累自己的骨肉,赔一个再送一个?
特别是看到奄奄一息的病婴,罗森岩和毕锡不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而且都动了恻隐之心,因此令人赶紧送往鬼门台救治。
得到关大海的指令,罗森岩赶紧派出缙云堂弟子,快马加鞭赶上去,将快送到鬼门台门口的病婴抱了回来。
经过仔细检查,对于病婴本身没有新的发现,似乎不像是冒国人的种,因为跟大全国的孩子长得没有差别。但是,紧紧包裹着病婴的小被褥里,却发现了一张纸片。
这张纸片,其实是一幅巴掌大的画,卷成一根细管,被缝在被褥的一角。打开来一看,是个小孩子的肖像。肖像所用的画法,不是东部大陆人熟悉的工笔画,而是一种来自西部大陆的画法,灯国人和西土国人常用,叫做油画。
这种画法,把小孩的脸描摹得活灵活现,如同这个孩子就在大家眼前。
肖像显然画了已有一段时间,而且可能由于时卷时开,纸张边缘有些磨损。不过,因为被十分用心地保存,所以看上去仍然十分清晰和精美。
面对罗森岩展示出来的这张小孩肖像,那个青年女子的脸色猛然变作煞白。但她好似早就作好了准备,死死地盯着这张肖像看了一会,就像要临摹复刻到自己眼睛里去,然后转过头去,一言不发。
那个老头和这个女子是分开关押、分开审讯的。当老头看到这张肖像,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是,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极度吃惊,接着就是一线怒火。虽然这一丝吃惊和一线怒火,瞬间就被老头控制和压抑住了,但已被心细如发的毕锡捕捉到。
审问了大半夜,这两人只字未吐。
罗森岩和毕锡本已有些意外,同时也有时疲惫。对于冒国血鹰这个名头,他们两人都不陌生,但平生这是第一次和他们打交道。
在四海世界,天下有七大类刺客。其中有的是组成了松散的组织,更多的是虽有联络,但一般是独行其事。
这七大类刺客,按照在四海世界的名气和以往展示出来的实力,依次分别是大愿冰锥、南国仓兕、大全死士、灯国孤狼、东关影者、冒国血鹰、西土暗箭。
名字中的前两字,是形容这些刺客一般从哪个国家兴起,或者以哪个国家的人为主。
名字中的后两字,是四海江湖流传的一个统一称呼,形容他们的最大特点。
比如大愿冰锥,是在大愿国盘根错节存在了数百年的一批神秘刺客。
他们有日常的身份,或者是贩夫走卒,或者是农夫渔民,或者是官员士绅,又或者是各行各业的普通一员,隐身在大愿国的城市和乡镇,常人很难分辨他们的存在。
而当他们履行刺客的职责时,就如同一枚冰锥。锥尖锋利,刺穿万物。遇血融化,杀人无形。
南国仓兕,据说是四海世界的水底之王,纵横四海,出没江河。
大全死士,据说是四海世界各国中最无畏生死、无惧困难,使命必达的刺客。
灯国孤狼,据说是最狡诈和凶残的刺客,以单人行动为主,攻击的手段最为毒辣,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最无人性。
东关影者,据说是最善于跟踪对手、最善于易容的刺客,可以做到像是暗杀对象的影子,时刻尾随,突然发起攻击。
冒国血鹰,据说是最有天赋、最为凶猛的刺客。血鹰出手,性命没有。
西土暗箭,就完全符合传说中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会选择刺杀对象最意料不到的时机和地点,用人们最意料不到的方式和武器,发起一箭封喉的终极刺杀。
既然冒国血鹰号称是最有天赋、最为凶猛的刺客,而且事实上以林澹这样高明的身手,和久处江湖的丰富阅历,都不幸被这两人刺中,那么这两人一定有常人难以比拟的本领,不是轻易可以降服的。
可是,罗森岩和毕锡两人也都明白,必须攻破这两人的心防。否则,关大海交办的任务就无法完成。
这是罗森岩和毕锡两人都不能接受的结果。
经过简短的商议,毕锡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认为,这张肖像,一定是这个年轻女子偷偷缝在婴儿的被褥中,那个老头却对此一无所知。所以,这个老头此刻一定有一种强烈的被背叛感,同时很难再相信这个女子。
而这个女子之所以要把小孩的肖像缝在被褥中,那这个小孩一定是她最亲的人。甚至可以说,就是她的儿子。
至于她为什么要把儿子的肖像缝在被褥中,又为什么不让这个老头知道,既关键,又不关键。
重要的就是,以这张肖像为由头,分别对年轻女子和老头进行试探。
对于这些分析,罗森岩深表同意。但在如何试探的问题上,两人产生了分歧。
罗森岩认为,应该先试探这个女子。作为刺客,本不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身带任何可让别人有机可乘的东西,但是她犯了。所以,她应该是相对容易攻破的对象。
毕锡则认为,应该先试探这个老头。因为老头已经感觉到被背叛,很受伤。而那个女子,既然这么深爱她的儿子,那么现在一定陷入深深的后悔,必然豁出性命来保护儿子,不会再吐露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两人虽然没有争执,只是表达了各自的判断,但因为并不统一,也就不好贸然行事。否则万一有个差池,勉强行事的一方,将来可不好向关大海交待。
两人想来想去,将覃冕池找来,征求他的意见。覃冕池一听,也有些犯难。但他很快想出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