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情已经糟糕到让你想去见上帝,或许只需要再熬过一秒,就会发生戏剧性地逆转。
初冬的夜晚,北风凛冽。寒流也无法阻挡酒鬼的脚步,酒吧街依然人声鼎沸,随处可见行人拎着酒瓶子,拿酒精消散如刀寒意。
戚衔草裹着羊绒大衣,踩着短皮靴,独自一人从Bking出来。
酒吧街灯红酒绿,戚衔草往霓虹灯下一站,冷白色的脸上,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酒红色的唇边挂着桀骜的笑,招惹得许多人前来搭讪。
她正满腹心事,一路都在想:今晚喝了不少,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
可惜今晚又是难眠之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做了几十个仰卧起坐,硬把自己折腾出一身热汗。
房间没开灯,戚衔草赤裸着上身,站在落地窗前平复呼吸,夹着一根烟,点燃后叼在嘴里。
烟雾至火星处袅袅升起,戚衔草打开手机,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推特炸了。
在她发的那段文字下面,几千万个赞,八十多万的人发表评论,支持她的独奏会,不想失去圣诞节前的惊喜。
22:00一条显眼的记录,让戚衔草红了眼眶,牟然在此时转发,“音乐无国界,是全人类的财产。我们不应该排斥任何民族的音乐家,是时候放下偏见,拥抱多元的世界,多元的音乐。”
就在22点前一秒,浩瀚世界挡在她身前,让她宛如撼树蚍蜉,束手无策。牟然成了浩瀚星海中围绕着她的行星,让她重新找到自己的轨道,而没有走向最后的毁灭。
戚衔草的头抵在窗前,哭出了声,她不小心弄丢了心爱的阿然,才发现在广袤天地间寻一个人,如同宇宙中找一颗星那样不自量力。
而那颗星,并没有远在光年之外,他其实始终都在她身边啊。
这次学校的反应无比迅速:
“Hfm学院坚定支持民族乐发展,是全世界音乐天才的摇篮,不容任何人破坏学校百年来热爱音乐的氛围,Hfm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核实,做出如下声明:
Taylor严重违背学校相关规定,对该学生做开除学籍处理,即可生效,其他所有参与到破坏行动的学生,记警告一次。
为了让学校保持自由的音乐氛围,戚衔草的钢琴独奏音乐会如期举行,Hfm的大门向各国音乐家敞开,继续为丰富世界音乐做贡献。”
学校发表声明当晚,哈尔曼开了瓶香槟,戚衔草被簇拥着,周围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敬音乐,敬平等!”
“我们成功啦!”
他们喝着酒,在校园里狂欢。哈尔曼拿着电吉他,一个人堪比一个乐队,他娴熟的指法和完美的泛音,将手中的电吉他玩到极致。
无数人在草坪上跳着舞,戚衔草恍若隔世,谁能想到几天前,这里是一片动乱、一堆火光。
牟然一句话将她送上神坛,又一句话救她于水火。她亏欠他的,似乎越来越多。
戚衔草晚上给牟然发邮件,邀请他来12月13日的钢琴独奏会。
在上台前,戚衔草仍不死心,看了眼邮箱、微信等等,所有牟然可能用来联系她的软件,却一直没看到牟然的名字。
她在心中嘲讽自己:牟然的举手之劳而已,戚衔草,你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12月13日的钢琴独奏音乐会火爆异常,音乐厅无一空座。
戚衔草一袭白色长裙,裙上点缀着钻石,反射着舞台的灯光,她整个人笼罩在光辉中,犹如伊丽莎白女王缓缓走来。
她洁白修长的双手轻轻放在琴键上,第一首曲目是贝多芬的《命运》
悲壮的慢板揭开全曲的序幕。第一小节严竣阴森的和弦象征着命运悲剧,阴暗的减七和弦一次次鸣响,仿佛听到一声声的痛苦哀求。
呈示部奔腾不息的音流,是人们向命运宣战的气势,困境也无法阻挡人类对幸福的追求。
接着,左手分解八度持续音,标志着进入乐谱的展示部,哀求音调与激昂奋进的上行音调形成对照,先在e小调上出现,又在D大调、g小调上重复。滚滚向前的分解和弦如同雷鸣,掀起一个个浪潮。
舞台的灯光集中打在戚衔草身上,她修长白皙的双臂,犹如天鹅的翅膀,肌肉舒张发力,飞舞在黑白琴键上。手指快到让人抓不住影子,她的额头渗出点点汗水。
乐声已停,依稀响起掌声和喝彩声,戚衔草优雅地向观众鞠躬,独自一人下台,向休息室走过去。
这段路似乎从没这么长,牟然高大的身影时而在脑海浮现,与她并肩前行,他英俊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拥她入怀。
戚衔草突然停下脚步,不知所措地望着前方,和三年前相同的地方,竟然真的站了一个人。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戚衔草茫然地想:他是真的吗?
整个演奏会难道都是一场梦?
两人停在原地,谁都没敢动一步。牟然朝思暮想,却在真的看到戚衔草时,情怯了。
戚衔草则生怕这是一场美梦,怕她再前进一步,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管他是真是假。戚衔草想:不能让他再跑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压抑着汹涌而来的情感,开口道:“牟然。”
牟然沉默以对,英俊的眉眼看不清情绪。
戚衔草:“我等你很久了。”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啊?”
戚衔草傻逼似的问:“你是……真的吗?”
“你要再不是真的,老子都快疯了。”戚衔草恶狠狠地说。
她一个箭步上前,以某种驾轻就熟的姿势揽住眼前人,直接将人带进休息室,顺便锁上了门。
牟然:“……”
戚衔草转过头,喘着粗气对牟然说:“你怎么能不告而别呢?这么久不联络我。”
牟然震惊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回神:“我以为你不想……”
“我想。”戚衔草地打断他,“这三年你音信全无,我独自来到德国,觉都睡不好,瘦了五斤,借酒消愁快喝成了傻逼,高中生都开始欺负我!”
牟然声音都颤抖了:“……你怎么?”
戚衔草靠近他,咄咄逼人地说:“你为什么抛弃我?”
牟然悲伤地看着她,说不出话。
戚衔草丝毫不觉得是自己恶人先告状,她又走进了一步,牟然身后就是墙,已退无可退。
她抵着牟然的额头,注视那双深邃温柔的眼,耳畔响起牟然醇厚的声音:“我怎么会抛弃你呢?我最珍贵的人。”
这句话让她的心掀起海啸,给予她足以吞没一切的勇气,她把牟然硬抵在了墙上,终于忍不住吻了上去。
牟然心里绽放着一簇簇烟花,柔软的嘴唇,温暖地紧紧相融,那美好的触感,仿佛一片羽毛轻触心尖。
戚衔草折腾这么久,无数个日日夜夜思索的,漂洋过海来追寻的,全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结束了浅尝辄止的吻,她把头抵在牟然肩膀,任由泪水滑落,经历过许多场噩梦,她终于等到了他。
“我爱你。”戚衔草小声说。
她第一次,强烈地爱上一个人。真诚纯洁,直抵灵魂。
戚衔草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恣意桀骜,胆大妄为的气场陡然消失,变成了一个谁也没见过的,柔软的戚衔草。
她专注地看着牟然,她的爱正燃烧着扑向他,让人心跳加速。
牟然头昏脑胀地想:她刚刚吻了我,还说……
她爱我!
戚衔草是爱我的!
巨大的喜悦砸中了他,与戚衔草有关的所有痛苦回忆,在此刻以更大的力量回归,他离开Z国的那个晚上,整夜未眠,独身一人,她已有爱人的认知无数次折磨着他。
此次来柏林,牟然的理智更是一遍遍地告诉他,她是有爱人的,他没有任何理由留在她身边。
可他就是忍不住,他害怕她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非要亲自来看演奏会,才真的安心。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在她脸上划过,仔细地看着她,像看着命运女神的馈赠。
他再也抑制不住体内最蛮荒的冲动,闭上眼吻了上去。这个吻深入又凶狠,使她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仿佛整个大地在摇动,令人头晕目眩,只有他是牢靠的。
从她身上激发出一种她从未想到自己会有的感觉。在她快要感到天旋地转的时候,他转而温柔含住她的嘴唇,让呼吸缠绵交错。
牟然睁开眼,手臂仍紧紧抱着她,眼里闪烁着漫天欢喜。
戚衔草快把持不住了。她艰难地别过头,轻轻推了他一下“还有第二钢协呢。”
牟然没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她,不舍得松手。
戚衔草飞快地又亲了他一口,眼中同样溢满了柔情:“乖,等我演完,马上回家。”
工作人员来敲门:“戚老师,要开始了。”
戚衔草:“好的。”
她把有些凌乱的礼服整理好,裸露的肩膀和手臂像象牙般白皙光滑。戚衔草同样舍不得离开,但第二钢协蓄势待发。
“去吧,我会在台下一直看着你。”
牟然深邃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嘴唇不禁漾起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