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逐风

——长翅膀的人……但这能算是“人”吗？

透明的所谓“长翅膀的人”仍然一动不动。

本来就很安静的地下车库显出一副更沉的寂静。

段舞缓缓蹲下，拾起地上的塑料片，对陆哲使了个眼神。

陆哲也捡起他脚旁仪器的塑料片。仪器随着塑料片离地而消失。

二人很默契地同时往一侧移动，逐渐远离长翅膀的人。横移了三四米，两人才快步汇合。

换个角度望过去，终于能分辨出人形的身体和一对巨大的翅膀了。但是看不清面部。或许长翅膀的人本身就没有人类的面部。

在陆哲问出“该怎么办”之前，段舞小声说道：“那边还有台棱镜要回收，不能把它留在这里。对‘长翅膀的人’则尽量留下录像证据。就这两件事。”

“听上去都很糟糕啊。”

“别说废话了，透镜给我。”段舞摊开手掌。

“透镜……”陆哲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把圆形塑料片放到段舞手心里，问，“打算怎么分工？”

“分工？”段舞也愣了下，握紧两个塑料片，“两件事都是我来做。毕竟是‘观测者’的事，不能甩给外人。”

陆哲看着她，她则是收起塑料片，掏出手机。手指上滑，将手机切到录像的模式，对准长翅膀的人。

几乎就在同时，长翅膀的人转过身体，面朝二人。

瞬间的沉默。

在这一瞬间，陆哲想的是“这种能浮空的玩意。长翅膀有什么意义吗？”

下一瞬间，它猛地振翅，狂风立刻在地下停车场涌现、激荡。

周遭的汽车一并爆发出防盗铃声，噪音与风完全搅在了一起。

二人放低重心，用手臂护住头部。风从他们身旁卷过，耳朵被刮得生疼，眼睛也难以睁开。但风没有直击他们，似是只想把他们困在这里。

长翅膀的人转身，顺着指示牌，向地下车库的出口飘去。

“喂！陆哲！”段舞大喊。她的声音被警报声盖了过去，几乎听不见。

“什么事！”

“计划改变！能麻烦你去回收那台棱镜吗？”她喘了口气，马尾被风吹得不断抽动，“然后你从猫路出去！这里不能待，保安估计马上就要来了！”

“你要干嘛？”陆哲眯着眼睛，大声问。

段舞收起手机，伸出左手，探进风的浪潮中。

她一蹬地，整个人冲进风中，踉跄两步，笔直追往长翅膀的人离开的方向。

“喂！”陆哲想要追上去，但刚迈出一步，立马被风吹得重心不稳，只能退回原地。

直到段舞的身形也从视野里消失，风才弱了下去。

陆哲撑在地上，调整呼吸，随后跑到棱镜的放置处。

地上的圆形塑料片还在。不知是风没刮到它还是它不受风的影响。

陆哲拾起塑料片，放进口袋。背后汽车警报仍在狂叫。

——长翅膀的人。

他陷入思考。

——那种浑身透明的外观，自己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段舞用的全站仪。但从段舞的表现来看，她对它似乎也没有头绪。看来“透明”并不是问题最核心最直观的部分。说不定只是这个故事里对超能力或超常识物体的表现手法。

陆哲拍了下脑袋，又催动脚步，往出口跑去。

一路跑上地面，警报声终于听起来没那么吵了。刚刚耳朵简直要被震聋。

——保安还没来。不过段舞说得没错，这里不能久留。无论如何得快点走。猫路……

环视一遍周围，完全没有段舞或是长翅膀的人的影子。他们已不知去了哪里。若是无视掉那可怕的警报声，这所学校和平得简直和刚来时没两样。

——不行，还是得去找段舞。

——申话逸应该不至于在故事开头就安排危及性命的险境——要是实际哪里出了点差错，主角就得交代在这里了。反过来说，如果敌人真的过强，那么她就应该留了相应的后路。比如给那位长翅膀的人加上“只是来侦查的”、“工作日不杀生”之类的设定，甚至给主角套上“可以复活”这样的玩意。

——没有退缩的理由。

——如同事说的那样，“体验一把主角的经历，当作搜集灵感好了。”

他下定决心。

“砰！”

枪声猝然于背后响起。

陆哲转身，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正用枪指着他。

浑身上下瞬时被寒意填满。

“别紧张，玩具枪而已。”黑袍人翻过手，手枪变得透明，随后消失了。

陆哲盯着黑袍人。

袍子的兜帽下是张透明的脸。但和全站仪、长翅膀的人不同，黑袍人的脸连轮廓都难以辨认。

——面具吗？

“……你是谁？”陆哲问。

“是目前来说比较厉害的反派角色。”黑袍人道，“故事开篇就登场刷存在感，但总因为种种原因没对主角下杀手的那种。”

“……哈？”

“去找那女孩吧。顺着风走就行。”黑袍人垂下手，他的声音像是被特殊手段处理过般，音色似乎听不出特征。

“风？”陆哲刚问出口，脸颊就隐约地感到了风的吹拂。

——是长翅膀的人移动时留下的风吗？刚才可能是因为才脱离地下车库的风暴，皮肤对微弱的风很不敏感，以至于现在才有感觉。

“你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赋予其一个结局。”黑袍人转身，扬长而去。

“喂，别打哑谜啊。”陆哲本想去抓住黑袍人，犹豫过后，还是转头顺着风追了过去。

……

……

跑出小路，绕开学生宿舍，经过食堂。

身体一旦跑起来，就容易失去对这微弱的风的感知。只能跑一下停一下。

风的轨迹逐渐延伸往教学楼。

——不太妙，不过有段舞设置的超能力保护，不会被摄像头拍到。

陆哲尽可能避开窗户的视域，悄声走过。

往窗户里瞟一眼，学生们基本都坐在座位上认真听讲，也有发呆的或睡觉的，好在没人往陆哲的方向看过来。粗略地这么一扫，感觉有几个人还有点面熟，应该是与以前认识的人长得有几分相似。

风进了教学楼的楼道。

——居然还上了楼……不过段舞既然没在这里引起骚动，大概是直接上到顶楼了？

陆哲想着，走进楼道，左脚踏上第一级台阶。

“叮铃铃铃铃……”

下课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