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秦淮夜色几人织
洪武二十七年春，应天府，秦淮河，夜。
入夜后，整条秦淮河都被水中岸边的灯火照亮，那些光亮相互交织，形成一条璀璨的银带。
水中的画舫和岸边的歌楼传来嘈杂的吵闹声，歌楼门口招揽客人的老鸨，前来幽会佳人的才子，呼朋唤友、大摆筵席的官员、富商，各色各样的人汇集在十里秦淮，将气氛炒的一片火热。
“陌尘啊，要说这天下夜间最繁华的去处，秦淮河说第二，那边没有人敢称第一了！”岸边混迹在人群之中的一个老头，眯着眼，摇晃着脑袋，笑嘻嘻的说道。
一名少年跟在他的身旁，穿着一身黑衣，身形健朗，身高已是超过了老人：“我说师父，咱们游历天下便游历天下，来这秦淮河做什么？”
这老人自然便是风雨堂堂主之一的风老，自从四年前在枫林中发生了那场惊变，失去父亲的林陌尘便拜了风老为师，跟着风老生活。
……
说起四年前那场惊变，林陌尘本想着，拜风老为师之后，风老肯定会带他回到总堂，传他本领。
然而风老并没有带他回风雨堂总堂，专心传授他本领。当时二人走出树林之后，风老看着渐落的夕阳，叹了一口气，然后突然一拍手，扭过头去向林陌尘问道：“陌尘啊，你想不想去游历天下啊？”
“风伯伯……”
“叫师父！”
“师父……”
“好，那我就带你去游历天下！”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林陌尘嘀咕道。
然而风老丝毫没顾林陌尘，径直向前走去，林陌尘赶紧追了上去，师徒二人便开始了游历天下的旅程……
……
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富家子弟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因为他那醉后的步伐实在让人捉摸不透，林陌尘躲闪不及，两人的肩膀稍微撞了一下。
那富家公子本就步伐不稳，这轻轻一撞就撞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你他妈谁啊，竟敢撞小爷我！”
林陌尘没想到，明明不是他的过错，这小少爷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骂起了他来。
林陌尘刚想要反驳他，但看到那小少爷的脸被灯光一照，惨白的渗人，一看就是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心中好笑，便没有理他，跟着风老径直走了。
那少爷见林陌尘理都没理他就走了，心中气愤的要死，就要追上去再痛骂林陌尘一顿（只能痛骂，因为他知道，就自己这身板，要是打架，肯定没戏）。这时走过来一个老人，那少爷见到这老人，像耗子见到了猫一样。他酒劲顿时消散了大半，连忙摆了摆手，意思是这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然后转身飞快地逃走了。
见林陌尘跟上了自己，风老带着一副回味的表情，陶醉的说道：“这秦淮河岸的歌楼，当真是天下一绝啊！那歌楼里的姑娘更是一绝，那歌声，那身段！”
林陌尘瞥了风老一眼，这四年他算是知道了，自己身边这个师父，明面上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伯伯，可暗地里要多不正经有多不正经。
林陌尘摆出一副当初真不该做你徒弟的表情，说道：“什么歌楼，什么姑娘，说的不就是妓院和里面那些妓女吗！”
“那可不一样，大大的不一样！”风老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
风老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有些歌女，是不卖身的。”
……
风老见林陌尘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想要勾起他的兴趣，于是继续说道：“你想不想知道今晚我带你来这秦淮河的真正目的？”
“想。”林陌尘老实的回答道。
风老突然想起来，他问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好答案，于是他岔开话题，问道：
“你可知道这秦淮两岸这么多的勾栏瓦肆，是谁的财产？”
“不是他们老板的吗？”林陌尘楞乎乎地答道。然而说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这不是废话吗！
难道整天跟师父这老头子混在一起，脑子都不好使了？
林陌尘抓了抓脑袋，放弃治疗般地又说了句：“难不成都是师父你的？”
没想到听到此话的风老看着林陌尘，像是发现了宝贝：“不错不错，孺子可教。看来你这几年，没白跟着我，脑子也变得越来越好使了！”
这回轮到林陌尘瞪大了眼睛：“师父，十里秦淮，这么多勾栏瓦肆，不会真的都是你开的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这些歌楼都是风雨堂的财产，我现在是风雨堂的堂主，这些歌楼自然也可以说是我的嘛。”
“可是师父，我见您老人家整天游山玩水，过得比谁都自在，也没见您打理过这些歌楼啊！”
“我说了几遍了，那不叫‘游山玩水’，那叫‘游历天下’！”风老拍了一下林陌尘的头，继续说道，“只不过这些年我外出游历，这些歌楼便都交给老雨打理了。”
听到这里，林陌尘才想起来，原来风雨堂还有雨伯伯。雨伯伯也是堂主，师父不在，这些歌楼自然都交给了雨伯伯打理。
“雨伯伯真辛苦。”林陌尘为雨老打抱不平。
“哪有的事，他那老家伙整天就喜欢数银子，做这些事再适合不过了！”
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那我们今晚上来，是来见雨伯伯的？”
见林陌尘这么想知道今晚上来做什么，风老又卖起了关子：“话说还真是巧，我收你做徒弟那几天，应天府传来消息，没想到雨老头也收了个徒弟！”
“这与今晚上我们来这的目的有关系吗？”
“雨老头收的可是个女徒弟。”
林陌尘实在无语了：“我说师父，这貌似也没什么关系吧。”
“额，你知道这女孩什么来历吗？”
“什么来历？”
风老收起了他那玩世不恭的语气，叹了一口气，将那女孩的身世对林陌尘讲了一遍。
林陌尘听完风老的讲述，心中有些难过，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他说道：“这位姑娘的命，也是够苦的。”
风老点了点头，算是认同林陌尘的观点。
林陌尘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师父，难道今晚上我们来的目的，是要见这位姑娘？”
风老瞪了林陌尘一眼，心中彻底绝望了：我转移话题白转移了！你小子怎么还没忘这茬！
风老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坦白道：“听曲，额……还有……找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