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刘老拉着顾晓琳的手,眼眶都已经开始泛红。
在场的其他三人同时感觉满头的黑线——你说你找人家找得很辛苦,合着你根本就不知道人家是谁啊!你确定自己没找错人吧?!
顾晓琳尤为尴尬,她实在不习惯有人拉着她的手不松,即使对方的年纪能够做她的爷爷。可她也不能不回答:“我叫顾晓琳。”
“晓琳丫头啊,我都等你等了有三十多年了。”刘老感慨得老泪纵横。
“刘老是吧,我今年刚二十三。”
齐磊和一旁的方老同时听到了头顶乌鸦“嘎——嘎——”地叫。
方老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老朋友有点疯癫了,动手要去将小姑娘的手从刘老的手中解救出来。
齐磊看刘老的眼神也带了审视。可是从他专业的角度来看,刘老的眼神清亮,神情正常,除了显得过于激动以外并没有疯癫的症状。
刘老也似乎发现了自己颠三倒四的话说得不明不白容易引起人的误会,忙解释:“你们别误会,我没疯,也没认错人。我说我找了晓琳丫头三十多年是有缘故的。如果你们不忙的话可以听我讲个故事。”
三个人都没异议。
于是四个人从展厅绕出来,到位于茶博物馆三层的一间高档茶楼中要了一个包间,准备坐下来好好听故事。
等小小的日式包厢中弥漫起了茶香,刘老率先开口问起顾晓琳的父母,待得知顾晓琳是个孤儿以后,幽幽叹口气,说了声“怪不得你不知道”就开始讲了一个故事。
原来,四十多年前,刘老还只能被叫做小刘,只是一个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燕大历史系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吉远市博物馆做了一名文物管理员。而带他入行的师傅叫顾梦竹,是博物馆中一位最默默无闻的女管理员。一开始他多少有些看不起自己的师傅,觉得自己是被排挤了。可接触久了以后就发现师傅在文物鉴定方面有着异常丰富的知识与技能。往往一件古玩都已经被各路专家一致认定是真品了,一过师傅的手,就能判断出那只是一件高仿品,而且能够举出充足的论据证明自己的观点。而往往师傅的话都能一针见血。后来刘老就真心的佩服起自己的师傅,并且从师傅那里学到了很多文物鉴定的知识,奠定了自己在古玩界泰山北斗的地位。
讲完自己的和顾师傅的感情有多少深厚,刘老长叹出一口气:“可惜师傅在我到博物馆的第六个年头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就给我留下了一只仙鹤壶。”
虽然已经猜到刘老之所以说找自己是因为他口中的师傅,顾晓琳还是开口问道:“刘老,难道您认为您口中的顾师傅和我有关系吗?”
“是的,你一定就是顾师傅的后人。”刘老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回答。
“刘老,您为什么这么肯定。”齐磊突然插话。
顾晓琳见到齐磊已经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就不再开口,望向刘老。
一时间,三人六条视线都集中到刘老的脸上,等着他的回答。
“因为你和师傅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不见得我就是您师傅的后人。”
虽然身为孤儿的顾晓琳听到可能是亲人的消息应该是高兴的,但是也许因为之前的失望太多,她显得更加谨慎。
“不是长得像,是一模一样。”刘老把话又重复了一遍,特意强调了“一模一样”四个字。
他扫视一圈,看到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疑惑的表情,知道不拿出证据来是说服不了别人的,于是从上衣口袋中掏出钱夹,打开,把里边一张照片抽出来放在桌上,推向了顾晓琳。
这是一张已经被塑封的黑白老照片,背景应该是在博物馆中。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军装,带军帽,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看军装的样式这应该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照片。
齐磊看看照片,又看看顾晓琳,看看顾晓琳,又看看照片,狭长的眸子微眯了起来。
方老却已经禁不住惊呼了出来:“天啊,怪不得你反复强调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这张照片实在太旧,我都会怀疑这张照片是顾小姐照的怀旧艺术照了。”
顾晓琳手执着照片不语。她仿佛看到了前方有一台老旧的照相机被固定在三脚架上,还很年轻的刘老在那里问:“师傅,你准备好了吗?我要照了啊。”斜斜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来,照出空气中翻滚的灰尘。玻璃罩中的各样展品也泛起老旧的光泽。
她甩甩头,努力摇掉纷乱的思绪。自从见到顾钰小包子后,她的眼前经常浮现各种各样的场景。那些场景太过真实,仿佛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难道刘老口中的顾师傅是她的前世吗?
齐磊敏锐的观察到顾晓琳的失神,却不去打扰。如今,他对于刘老口中的顾梦竹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不知道这个顾梦竹是否是解开顾晓琳身上的谜团的一把钥匙。
“现在你应该相信我的话,相信你是顾师傅的后人了吧。”
最终还是刘老打破了茶室中令人窒息的寂静。
顾晓琳异常艰难的把目光从照片上挪开。
“刘老,说实话,我不知道。”
“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顾晓琳的目光中透着固执,“可是我是孤儿。我进入到孤儿院的时候身上只有一张写着‘顾晓琳’的纸条。所以我没有办法知道我到底是否是您口中的顾师傅的后人。也许是,也许不是。要知道,这世上不一定就没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这孩子。”刘老微微笑起来,“你知道你的否认意味着自己失去什么吗?”
“我不认为我会失去什么,即使失去了也只能说明那样东西根本不属于我。”
“你倒是豁达!”刘老赞叹一声,又接着说:“我刚才有说过,师傅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尊仙鹤壶,就是今天参加展览的那尊是吧。”
刘老故意停下,注意关注着顾晓琳的每个表情变化,见顾晓琳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笑意更浓:
“其实仙鹤壶我只是代为保管。师傅当初走的时候曾经交代过我,以后会有她的后人从我手中取走仙鹤壶。而这名后人可能是她的侄女,也可能是她的女儿,或者孙女。不管是谁,这个人一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也一定能说出仙鹤壶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仙鹤壶的秘密就是你刚才和方老说过的关于壶的真假的秘密。刚才你们说过的话我已经问过方老了,所以丫头你也不要否认了。”
“也许这只是巧合。”顾晓琳喃喃否认着。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仙鹤壶属于私人收藏,根本没在任何展览上公开展出过。壶底的款在展台边的说明上也没有,你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怎么说得出来?”
“我……”
顾晓琳突然语塞。她难道能说她刚才所说的一切话都是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告诉她的吗?到时候不要有人把她当神经病给抓起来啊。哦,不用到时候了,身边就有一个心理医生在虎视眈眈的。她扭头看看一脸沉思的齐磊,闭嘴了。
“其实师傅也说过,如果有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又能说出仙鹤壶的秘密,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她的后人,我都可以把仙鹤壶交给对方了。但是我现在已经答应茶博馆的展出了,所以只能等四天后展览结束再将仙鹤壶交给你了。”
方老听了这话,不得不在心中佩服老友的大方和守诺。看样子这个叫顾晓琳的丫头根本就不知道仙鹤壶的事情。而陈铭远的紫砂壶在如今的拍卖市场上逐渐走高,按现在的行情,即使是陈铭远弟子所做,那壶最少也要值个四五百万了。刘老坚持要把壶送出去,也就等于送出去四五百万了,这算不算当代的富贵不能淫啊。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事,他只要看看热闹,带耳朵不带嘴巴就是了。
齐磊对于仙鹤壶不感兴趣,毕竟仙鹤壶再珍贵,也吸引不了豪不懂茶更不懂古玩的他。他感兴趣的反倒是顾梦竹这个人,更感兴趣顾晓琳接下来会怎么做。
顾晓琳沉吟一下,抬头看着刘老:
“刘老,仙鹤壶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这张照片您能不能借给我?我想回去查查我的身世。”
“可以,当然可以。”刘老马上点头答应,“你拿去好了,如果你有兴趣,我那里还有好多师傅的照片,可以借给你看。”
“如果有机会,我想我会登门打扰的。”
顾晓琳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她想回去好好审问审问顾小包子,顾梦竹到底是她的前世,还是她的长辈。终于油条线索,她怎么可能放弃。
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心思再聊下去,又谈了一会,就相继起身。
刘老和方老回到展览现场,他们是博物馆方面请来的专家,展览没结束就提前退场总是不好。
齐磊去取车,打算送顾晓琳回去。等开车回到博物馆门前却连顾晓琳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笑笑,也放弃了再去“有间花店”的打算,因为他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了想,齐磊把车停在路边,拨通一个电话:“老邓,帮我去查些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