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话题从天南飞到海北，从古董扯到股票。大多数时候都是顾晓琳在说，齐磊在听，偶尔两个人争论一下。可是直到最终，齐磊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机会谈到那个血誓。
这个事实让齐磊郁闷不已。他觉得顾晓琳就像一只滑不溜手的鱼儿，带着话题游得那叫一个畅快，却怎么也不肯往他挖好的小河沟里去。
无奈的齐磊只能是一杯一杯灌着茶水，解渴顺便浇火。别说，喝到最后，齐磊终于能够在苦涩的茶汤中品出一点点所谓的回甘了。他都已经在想，照着这么喝下去，自己是不是也会喜欢上喝茶。不，应该说他是不是会被动地习惯喝茶。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齐磊的脑子里转了两圈就被他丢之脑后了。看到外边的天色渐晚，齐磊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告辞了。
顾晓琳瞄瞄自己肿成馒头样的脚踝，没坚持把齐磊送到门口，只是坐在沙发上挥挥，就算是道别了。
等到齐磊走了，顾晓琳再次瞄瞄自己的脚踝，觉得憋了一天的怒气终于是有地方可以发泄了。她摆出一个标准的茶壶的姿势，点着面前的空气：“顾钰，你给我出来！”
“哦！”一个童音应了一声，顾钰三蹭两蹭的，慢慢显露出身形来。
顾钰始终牢记着娘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犯了什么错不要紧，要紧的是认错的态度”，摆出了最谦卑的姿态，用脑瓜顶对着顾晓琳，头用力向下垂着，下巴已经点在了胸膛上。两只小手拽着衣角，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犯了错误诚心悔过的好孩子。当然，如果这个好孩子的两只眼珠不要那么灵活，骨碌碌转个不停的话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看到顾钰这幅样子，顾晓琳很是无奈。但是该教育的话又不能不说，于是使劲绷了脸问：“你说，你今天都做了什么好事情？”
“今天啊……”顾钰拖长了声音，搔搔脑袋，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娘你能不能让我先想想？”
看到娘亲越绷越紧，逐渐开始泛青的脸色，顾钰连忙接着说，“我今天拔了隔壁1601波斯猫的三根胡子；剃光了1603家京巴尾巴上的毛。把电梯关闭了5分钟……”一边数着，一边还掰着指头算着。
顾晓琳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怪不得家里这半天这么安静，什么灵异事件也没有。原来小鬼头跑到外边招猫逗狗去了。
“谁问你这些，我问你，你今天搞了什么小把戏，一定要让我把脚扭到。”
“娘，你今天穿那么高的跟的鞋子，不扭到脚才奇怪好不好。为什么说是我搞得小把戏啊。”
现在顾钰脑袋也不垂着了，不仅不垂着，还把没有二两肉的小胸脯向前挺了挺，那意思是说小男子汉绝不接受冤枉。
“……”
顾晓琳被噎得没说出话来。今天她穿的鞋子的跟确实是够高，可是再怎么高也不能脚都没落地就能扭到吧。
顾晓琳换上一副笑脸，非常温柔的对顾钰说：“宝贝，到妈妈这里来。”
三个大问号浮上顾钰的头顶。老娘这是要玩什么？川剧变脸吗？刚才那么凶巴巴的，茶壶姿势都摆出来了，说了没两句话又一张笑脸，而且声音都这么温柔……
顾钰站在原地没动，他有点傻。
“钰儿，过来。”顾晓琳冲着顾钰招手。
“啊？哦——”顾钰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了。
“我这里脚很疼，钰儿能不能帮帮我？”顾晓琳指指脚踝。
“好。”顾钰傻呆呆的点头，手指轻抬，指向顾晓琳右脚的脚踝部位。很快浮肿消失不见。
顾钰现在的小脑袋瓜里还在转着为什么娘亲的态度突然这么和蔼可亲了，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举动。
顾晓琳将右脚放回地面，试着动了动，觉得没事情了，脚真的不疼了。
于是她的脸色再变，又恢复成了茶壶状：“你个熊孩子，拿你娘我玩苦肉计是不是啊！”说罢胳膊横伸过来，就要把顾钰小包子提溜到自己面前。
顾钰这回脑子也不混沌了，见势不妙，扭头就跑，边跑还边喊：“娘，我真没玩什么苦肉计啊娘。娘，那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才崴了脚的。娘，我可是你亲儿子，你不能打我……”
顾钰是只鬼，即使是修炼出了实体依然还是只鬼。所以只要他愿意，马上就能让自己凭空消失掉。保证他娘怎么也没办法捉出来。可他好像偏偏忘记了自己是鬼不是人的事实，只是绕着不大的客厅来回兜圈子。
最终，顾钰还是被他娘顾晓琳捉到，按在腿上狠狠地打了十个巴掌。
巴掌打完了，顾钰哧溜一下从顾晓琳的腿上滑下来，马上退开个几步。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小屁股，问：“娘，你这次消气了吧。”
顾晓琳看看因为刚才一追一逃弄出的满屋狼藉，点点头：“只要你把屋子收拾好我就消气了。”
“你这是压榨童工！”顾钰小包子屁股也顾不得捂了，又开始原地跳脚。
顾晓琳不搭理他，转身，甩甩披肩的长发走回自己的房间。
夜幕渐渐降临，并一点点深邃下去。
顾晓琳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在身前有规律的拍着。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闯进来，一定会惊讶的发现顾晓琳的手是不断拍在空气中，她身前的床上什么也没有。
顾钰见娘亲不睡觉，也睁开眼睛问：“娘你怎么不睡觉？”
顾晓琳垂眼看着儿子的发顶，忍不住用手把他的头发拨乱。三下两下的，一个鸟窝在顾钰的头上安家了。
顾钰也不理娘亲怎么折腾自己的脑袋，只是往里拱了拱，找个更舒服的姿势，合上眼睛继续睡。在睡之前，他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娘，你怎么不睡觉。”
“你啊！”顾晓琳幽幽叹口气，“娘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很多事情并不是强求就能求得来的。这么多年了，娘已经习惯一个人的日子了，实在是没必要去找那么一个人给自己添堵的。
所以你以后别再干这样的傻事，别拿娘来玩什么苦肉计啊美人计啊什么的。知道吗？”
“……”
顾钰小包子并没有回应。
顾晓琳低头，小包子已经顶着个鸟窝头睡着了。
顾晓琳无奈的笑笑，睡吧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