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迟陌回来的时候捧着热腾腾的八宝粥，头发还在滴水。本来他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没想到他又只身冒雨去为我买吃的，眼眶里盈满了泪，却怕被他笑话硬说是沙子进眼睛了，似乎我并没有考虑到病房里哪来的沙子。
金迟陌没多说什么，他坐下来给我喂粥，喂我一口说一句话：“我已经打他电话了，沈睿竟然真去找警察……大概你喝完了粥他也该到了。”
我没说话，大概是因为粥太好喝了让我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金迟陌停下手中的动作，我见他拿着勺子悬在半空中的手，小心询问：“你怎么了？”
金迟陌难得认真地对我说：“你这样不行，怀着孩子跟着我们乱跑，还动不动就跑去淋雨，会出事的。”
我不明白，我都不在乎了，他在乎什么。我低下头搅着床单，咬咬牙说：“这孩子我不想生。”
——“咣当。”金属制的勺子碰到瓷碗发出的脆响成了死寂的空气中唯一的声响。金迟陌拿着勺子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滚烫的粥溅到他的手背，立刻红了一片，他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对他说：“金迟陌，这事我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我希望你帮我……”
“我不同意。你没有权利剥夺一条生命。”如果说刚才的金迟陌是错愕的，那么这一刻的他是愤怒的，尽管我并不明白他在恼怒些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管我的事？把他生下来我会痛苦，你知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怀上他？！”
“金迟陌！”我用力推开他，用手指着门口大声喊：“你出去！”
“自欺欺人的女人！”他搁下粥就摔门而去，我整个人瘫软下来，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金迟陌，你说的对，我是自欺欺人，我明明不想要他，却迟迟不肯决定。我要杀的，是我自己的孩子，不管我受了多大的痛苦，我怎么下得了手……
金迟陌前脚一走，沈睿后脚就推门而去，又是活脱脱一只落汤鸡。他走上来擦干净我的眼泪，我倔强地别过脸不去看他。
沈睿的手抚上我的脸颊，他的手本来就凉，被雨这么一淋，竟没有了活人正常的热度。
“绮罗，你让我怎么办？我以为只要我愿意等，你就会慢慢地忘记他。可是你光是见到一个虚假的幻像都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你见到他本人会作何反应。”声音的无力隐含着说话者的虚弱。
“睿……”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唤他，可并没有任何陌生与疏离，仿佛这种称呼方式，已经喊了千遍万遍般熟悉。
“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处理，等我处理完了，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沈睿或许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称呼中，半响才反应过来，神游般地点头，我无法肯定他是否听懂了我说的话。
而金迟陌正贴着冰冷的墙壁，柔顺的湿发贴着他的脸颊，慢慢地淌下湿冷的雨水。我并不知道这场雨，冲刷了什么，洗清了什么，抑或者，遗忘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