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帝国魔法学院,无色系分院教学楼地下二层,一间昏暗的隔间内,脸颊通红的杜七抱着一个酒桶坐在他的破床上,在他面前摆着一个煮锅,煮锅里沸腾的麦酒让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充满了酒气和水汽。
杜七抹了一把额头上不知是汗还是水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煮锅里的九星海棠。他有些紧张,所以他把那桶没用完的麦酒抱在了怀里,酒嘛,可以壮胆!
煮锅里发着“咕噜噜”的声响,原本饱满而直挺挺的一株九星海棠萎缩了下去,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
时间就像粘稠的蜂蜜,每落下一滴,都要磨着人的耐心。而对于心怀不轨的人来说,时间越长不安也就膨胀的越发厉害。
剩下的半桶麦酒不知不觉已经被杜七喝得所剩无几,煮锅里的液体也已经蒸发得一干二净。
“噗噗噗……”
一阵闷响惊醒了有些昏沉的杜七,他赶忙揉了揉眼睛,把煮锅从火炭上取了下来。
杜七战战兢兢地伸出一只手,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许多,仿佛马上就要蹦出来了。
颤抖着手挑出煮锅里已经发黑的残根烂枝,杜七定睛一看。
“嘿嘿!我的天!居然被我炼制成了!见鬼!老子不去做炼金术士真是亏大发了!”
煮锅底部,铺满了整整一层纤细的白色粉末,印着兽油灯昏黄的光,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传说中的九星海棠毒!
杜七取出一个陶土小罐子,小心翼翼地将煮锅里的白色粉末装进其中,那一丝不苟的小眼神就像一只盯着胡萝卜的兔子!
装填完毕,杜七把小罐子摆在床头,又把床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了床底下,然后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
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杜七脑海中不停交织着各种画面。有小时候小镇子里的小伙伴们,有老爸老妈辛劳的身影,有家里那只叫“迪克”的沙皮狗,还有德里克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丑陋的嘴脸……
……
翌日中午,当杜七三年如一日地走进亚瑟塔第七层的一号魔法药剂室的时候,他的神态一如既往的恭敬或者说是面无表情。
他干起了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打扫卫生,刷洗药瓶,喂飞天魔鼠……
不过现在,他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在焦急地等待一个人,三年了,他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迫切地希望那个人出现。因为一旦那个人出现,就预示着他待会儿要吃那个现在伏在桌子上看着魔法书的阿道夫·德里克吃剩下的饭菜。
阿道夫·德里克吃肉,他杜七啃骨头。
阿道夫·德里克尝菜叶,他杜七嚼菜根。
阿道夫·德里克喝美酒,他杜七舔唾沫。
要说阿道夫·德里克对他杜七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吗?说实话其实没有。
但是人总是很奇怪,大仇大恨深埋于内心,小怨小念却铭记在心头。
当杀人的念头笼罩在一个半大孩子的心中时,他根本就无所顾忌,更不会考虑任何后果。
很快,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杜七放下手中的扫帚,洗了把手,走了过去。
“亲爱的杜七小阁下!今天弄到了一只深海金枪鱼,快端去给德里克大人品尝品尝!”
老仆瑞克一脸谄媚地样子在杜七的眼中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看着那只躺在精美陶器中,翻着白眼肉色如同玉石一般地深海金枪鱼,杜七心中恶狠狠地想着:那老不死的东西死了是不是也会翻白眼?
打发走了老仆瑞克,杜七站在门口,寒风“嗖嗖”地灌进他的领口,他却丝毫不觉得冷。
撕开金枪鱼的肚皮,杜七从胸口掏出那个陶土小罐子,颤抖的双手已经有些不听使唤,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随时都要撞破他的胸膛,猛地一咬牙,手腕一抖,整整一罐白色粉末就被他灌进了深海金枪鱼腹中。
杜七整张脸变得有些僵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端着饭菜回到房间,一步一步的走向阿道夫·德里克。
放下饭菜,杜七神色恭敬地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直勾勾地看着德里克。
整个一号魔法药剂室静的出奇,只听见壁炉里熊熊火焰的劈啪声,飞天魔鼠的叽喳声,还有杜七一声接着一声的沉重呼吸。
德里克放下手中的书,瞟了眼杜七。
“别直勾勾地看着老子,待会儿有鱼骨头给你小子啃呢!”
杜七神色恭敬地点了点头,藏在背后的双手却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德里克一口一口地品尝着金枪鱼,脸上不时流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很快,一整条金枪鱼就被他吞下了肚中。
“今天这鱼真是鲜美啊,不过好像鱼籽有点多啊,真是可惜啊,你小子是品尝不……”
那个“到”字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德里克突然面色大变!一张爬满皱纹的老脸瞬间扭曲得像一面碎裂的镜子!
他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全身竟是冒出了淡淡的黑烟,“刺啦”一声,红色的魔法斗篷在空中裂了个稀巴烂!骨瘦如柴的身体上,煞白的皮肤下鼓起一个又一个惊人的脓包!那脓包仿佛有生命一般,正四处游走着!
这恐怖的一幕已经把杜七吓了个半死,他慌忙跑到墙角里蹲了下来。
“啊……”
德里克歇斯底里地叫着,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紧接着就在他的手心处,两团浓烟“砰”的一声升腾了起来!
“精神力……被……压制……是九……九星海棠……”
他猛地扭头看向窗台,竟是发现原本那里的一株九星海棠已经不翼而飞。
“啊……”
又是一阵惨烈的呼喊,德里克痛苦地抱着脑袋,一步一步地走向蹲在墙角的杜七。
他双眼喷着愤怒的火焰,狰狞的面容此刻就如同恶魔一般!
“是……是你……我……我要杀……杀了你……”
在离杜七还有三步的地方,疯狂的德里克抬起一只手,刚抬起来,又无力地放了下去,紧接着他喉咙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再一眨眼,已经倒了下去!
整个一号魔法药剂室又恢复了安静,不过杜七沉重的喘息声却久久未能平复。他蹲在墙角死死地盯着倒下去的德里克,生怕他突然站起来对着自己扬手就是一个大火球。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倒下去的德里克再也没能站起来,杜七却是站了起来。
他看着德里克的尸体,心中有些后怕。
杀死德里克之前,他什么都没有考虑过,可当德里克真正死掉之后,莫名的恐惧就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
杜七用力摇了摇脑袋,咬着下嘴唇,走向德里克的尸体,伸手在他身上摸了起来,很快就摸到了一个羊皮纸卷轴,一个钱袋。
装好这些东西后,杜七又走向了德里克的书桌,在那个他瞄了很久的抽屉里翻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本书。
拿着这些东西,杜七神色正常地走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反锁上门,将从德里克那里拿来的东西摊在床上,杜七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现在老东西死了,肯定会引起巨大的震动,会不会查到我头上来?见鬼!反正我现在是不能逃跑,一逃跑不就等于告诉别人是我杀了老东西?估计还没跑出亚瑟城就被抓回来了。不过被盘查肯定是少不了的,我就来个一问三不知,想他们也不会对我这个小屁孩起什么疑心。伟大的黑暗女神啊!您的子民杜七做了如此罪大恶极的事,您一定得保佑我啊!
放下心中的顾虑,杜七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四样东西。
第一个是德里克的钱袋,杜七把钱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哗啦啦地掉出一堆金光闪闪的金币,杜七一数,足足有十五个之多!
“妈的!老东西一个月就给我一个银币,这么多金币,见鬼!这可是一百五十个银币,一千五百个铜币啊!”
杜七把十五个金币在床上一个一个码了起来,然后拿起那个羊皮纸卷轴端详了起来。
“什么破烂玩意儿?又破又旧的!咦……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我怎么没见过?”
皱巴巴的羊皮纸散发着一股古老而陈旧的气息,那上面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写着看起来应该是某种古老语言的文字。
杜七有些好奇,然后用力一扯,打开了羊皮纸卷轴。
就在卷轴被打开的那一瞬间,狭窄的隔间突然弥漫在一片迷蒙的紫光中。
紧接着一颗巨大的紫金色六芒星从那个卷轴里升了起来。
杜七看见一个头生双角,拥有帅气面孔的人脸浮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两眼一黑,杜七倒了下去。
……
朦胧中,杜七听见有个男人问自己。
“人类,我问你,你信仰光明女神吗?”
“见鬼!我才不信那个骚娘们!”
“哦?人类,我再问你,你拥有魔力吗?”
“魔力是什么?”
“抱歉,是我的错,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精神力。”
“应该没有吧,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冥想。”
“好的,人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处男吗?”
“这……我……是……处男……”
“很好,你完美地达到了我的要求。当你醒来后,你会发现你的右手拥有了一根神奇的食指,它叫做‘吸魔指’,它可以帮助你冥想,提高魔力,哦,抱歉,是精神力,它还可以在战斗中吸收敌人的魔法,当然,它并不是万能的,它最多只能吸收稍稍高出你自身魔……精神力的魔法。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祝你好运!”
“等等!你是谁啊?”
“我?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魔神的子民。好了,我要走了,再次祝你好运!”
“魔神?你……你是魔族?走?你……你去哪里?”
“去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