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双刃剑
此时瀛台蓬莱阁前的空地上已经搭上了戏台,一群装扮各异的生旦净末丑正在台上唱曲舞段,丝竹声声,声声入耳,即便胡强西不懂戏曲,但这莺莺转转的声调却让人心旷神怡。
陈冲一进殿中,自有太监搬来座椅奉上茗茶,曹海波习惯候立在一旁,只有胡强西被看座,在陈冲的右手边吃着宫女递上来的点心,正不懂装懂的看着戏台上连他都不知道表演什么内容的曲目。
“怎么?强西也是梨园豪客,喜欢这一口?”陈冲饶有兴趣的转头问道。
胡强西嘿嘿笑着,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应道:“万岁爷,说实话臣对这戏曲一类是一窍不通,只不过是瞧见台上这几个表演的小太监有些功夫底子,这腾跃之间,步履轻盈,舞枪弄棒,颇有气势,比臣之前见过的花拳绣腿要强上不少,陛下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些巧人,着实花了不少的功夫吧?”
“不错,这些小太监都是海波从宫中细细挑选,除了略通戏曲之外,还都有些功夫底子。若有人肯用心教导的话,假以时日,拳脚功夫必定大有精进。”陈冲直言道。
“万岁爷的意思是.......”胡强西好似明白了些什么,试探的问道。
“效康熙,诛奸佞!”陈冲一字一顿道。
胡强西闻言,悚然一惊,随即正身直立,叩首道:“原来万岁爷还有其他安排。”
陈冲摆了摆手,笑道:“朕做事向来喜欢作二手准备,老佛爷势大,单凭你那一点御林军,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控制紫禁城。今天朕带你来的原因,就是希望你有时间的时候能多来瀛台,教导他们一些拳脚功夫,以后不要再说你不是梨园豪客,容易令人生疑。”
“万岁爷,臣可是从小喜欢着戏曲,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会常过来观赏,兴许能出点建议呢。”体会了陈冲话中的意思,胡强西立即改口道。
“哈哈,那就有劳强西过来指导指导了。”陈冲心情大好,大笑道。
“那是自然。”经过一番接触,胡强西也放开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拘谨。
“怎么有两台戏?”赏了一会儿根本看不懂的曲目,胡强西指了**离这个戏台不远的另一个戏台,好奇的问道。
“那些都是老佛爷安排过来的人,有些事情自然不能让他们接触的太近。”曹海波提醒道。
顺声望去,胡强西看到了不久前被陈冲呵斥过一顿的安文寿,此时他正扮作一个丑角,在台上翻滚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陈冲在这里,表演的甚是卖力。
“臣明白了。”胡强西深以为然。
“把你说的那个小太监叫过来。”陈冲招了招手,低声对曹海波吩咐道。
曹海波得到命令,立即走进戏台前,将排练《盗仙草》中饰演鹿童在台上翻跟头的一个小太监叫到了身前,然后小太监毕恭毕敬的下台跟在曹海波的身后,来到陈冲的面前。
“奴才张祥斋①叩见万岁爷!”这个小太监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唇红齿白,一张干净利落的脸,一看就知道是个机灵的人。
“张祥斋?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骤然听到这个名字,陈冲沉吟片刻,便想起来这个张祥斋是谁,按照内宫太监排辈排到了兰字辈,这张祥斋又叫张兰德。
历史上因为学习京剧武小生,技艺精湛,深受慈禧的赏识,被赐宫号“小德张”,是继李莲英之后的清末太监总管。
“平身吧。”陈冲摆了摆手,问道:“曹海波嘱托你的事情可曾考虑好?”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考虑清楚了,定不负皇恩。”小德张点头应道。
“那就行,好好排练,过几天朕命海波将你赠给老佛爷。”陈冲说道。
待小德张回到台上继续排练后,陈冲很有些好奇,这个小德张可不是一般的聪明,心机颇深,要不然也不会从一个御茶房的小太监深受慈禧赏识,在帝党和后党之间左右逢源,最终在慈禧过世,李莲英出走紫禁城后,助裕隆皇后夺取太后之位,而成为大清朝最后一任大总管。
“海波,你是怎么确定他能忠心为朕办事?”陈冲问道。
曹海波应道:“其一,张祥斋是奴才的老乡,他同样是自己净身进宫,是奴才举荐,他才能进入宫中当差,要不然现在或许在街上讨饭。其二,奴才问过他一句话,他是个聪明人,听完这句话之后,绝无二心。”
“哦?什么话?”这下陈冲更加的好奇,曹海波拉拢人心的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强。
“奴才就问了一句:张祥斋,如今老佛爷年过半百,而万岁爷风华正茂年富力强,你说谁会活的久一些?”曹海波应道:“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哈哈,真有你的。”陈冲大笑,用了拍了拍曹海波的肩膀,赞赏道。
“小曹公公伶牙俐齿,强西佩服,佩服!”胡强西也拱手行礼,拍起了曹海波的马屁。
曹海波被夸得有些脸红,转头望向戏台,正巧看到了一个身着雄狮补服,脚踏黑缎尖头朝靴,头戴珊瑚顶子的二品武官朝这边走来。
“这人是谁?”陈冲问道,当皇帝这么久,有很多官员他还不认识,事实上李鸿章、张之洞、袁世凯(此时袁世凯官职不高,却俨然是朝鲜的太上皇,暂且分归这一类)等几个封疆大吏,陈冲到现在还没有见过。
“回万岁爷的话,此人是包衣按班(满语,满音booiamban)”曹海波指着来人说道。
“嗯?”陈冲一皱眉,曹海波立即醒悟过来,知道陈冲其实并不懂满文的,他担心一旁的胡强西看出什么端倪,赶紧补充道:“此人名叫荣禄,是内务府大臣。”
胡强西不明所以,接口道:“万岁爷或许不太熟悉,荣大人当年在热河帮助同治皇帝继承地位,被老佛爷倚重,十年前因为忤逆老佛爷,被连降两级,最近才被重新启用。”
十年前,光绪还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哪里记得住那些大臣。
“哼,老子不熟悉?”陈冲心中冷笑。
凡事读点近代史的人都知道,当年维新党人盲目信任袁世凯,妄图借袁世凯之手除掉荣禄,杀掉慈禧。却不料袁世凯临阵倒戈,荣禄立即向慈禧告密。
慈禧以雷霆之势发动政变,将光绪囚禁于瀛台,命荣禄大肆捕杀维新党人,从此,荣禄更加得慈禧信任,成为军机大臣,兵部尚书,节制北洋海陆各军,一步登天,成为军政两界大佬。
可以说,荣禄的青云之路沾染了无数维新党人的鲜血。
荣禄得太监的提醒,知道皇帝今天来瀛台视察戏班子的排练情况,于是赶忙过来请安,走近些,忽然发现皇帝一脸冷色,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难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万岁爷不满的事情,糟糕,这才刚被老佛爷叙用,怎么就得罪了万岁爷?
荣禄忐忑不安的叩首道:“卑职荣禄,拜见万岁爷。”
“起来,不知道荣大人今日有何雅兴啊,也跑来瀛台赏戏啊?”陈冲戏谑的笑道。
荣禄暗道晦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起身却不敢抬头,低声道:“回万岁爷的话,这不是瀛台这边搭建戏班子,需要定制戏服,内务府的属下给卑职看过账薄,卑职不放心,特地过来看看手下人做事是否认真。”
内务府类似于六部外朝机构的内廷组织,包括七司三院,其中广储司确实有统筹内廷所需的物资出纳,荣禄确实也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过此时恐怕作为慈禧的心腹监视的意味更浓。
曹海波不知道陈冲为什么突然会对荣禄有这么大的敌意,这瀛台戏班是陈冲日后政变的重要一支力量,而这支力量势必会长时间潜伏在荣禄的眼皮子底下,这时候有什么反常举动惹起荣禄怀疑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曹海波赶紧偷偷拉了拉陈冲的衣袖,以示提醒。
陈冲也是聪明人,立即幡然醒悟,心中庆幸不已,差点因为自己的私人情感露了马脚,对曹海波投去感谢的目光后,柔声道:“荣大人尽职尽责,实在应该嘉奖一番。明天给皇爸爸请安,朕会替你说上几句。恩,你很不错,朕很欣慰有你这样做实事的臣子。”
荣禄一愣,实在摸不清陈冲的脾气,只得心中暗道:“天威难测,果然伴君如伴虎,这一阵儿一个样儿,要是定力不强,这小心肝都要被吓碎。”
“多谢万岁爷赏识,臣之所为,皆在职责范围之内,万不敢邀功。”荣禄客气道。
随后,陈冲又对荣禄夸奖了一番后,便带着众人离去。
这件事之后,陈冲心中又有了计较,这荣禄在历史上确实干了不少缺德事,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也无可厚非。既然慈禧能够利用荣禄,为什么我就不行,我现在的身份还是正宗的光绪皇帝呢!
想到这里,陈冲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微笑,这荣禄是把双刃剑,驾驭的好,自己也可以御剑伤人,关键嘛,就在看怎么运用了。
嘿嘿,慈禧,你怎么也想不到,老子会用这一招,嘿嘿,等着吧。
PS:胡强西是一个读者要求的角色,不过我实在是没记牢,他实际上是叫胡强东,被我混淆了,在此特地更正,后文都会用胡强东替代。
另外,这是21号的更新,昨天火车晚点两个半小时,回到老家已经很晚,这个时候才写出来,甚是抱歉,明天开始恢复两更,存稿够了的话,更新时间也会固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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