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走在积满落叶的枯木林,可以听到干燥的落叶被碾成粉末的声音,烈日如毒,晒得枯木嗤嗤作响。
冥寒突然停在枯木林中,微微皱眉,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悉悉索索”一阵响,一群身形怪异,似人似兽,怪异非常的山精野怪,将冥寒团团围住。
冥寒有些嫌恶的扫视了一眼,都是些山精野怪,在这蛮荒之地也不足为奇,一路上避过洪荒猛兽,冥寒没想都会在这片枯木林里遇上一群自行修炼的山怪,她到不是嫌弃山怪,而是讨厌他们拦了自己的去路。
一身披狼皮,长得还算人模人样的男子,被风吹日晒过的脸上,多少有些沧桑的痕迹,不过看上去,还算年轻,一双狼耳,表明了他的身份,狼。站在他身后的那两只狼怪看着冥寒,眼中都要喷出回来,其中一个大声道:“老大,就是她闯进枯木死林,杀了大哥。”
男子眼中绿光一闪,点了点头,手轻轻的抚摸着怀中的一只和他不相称的白狐的茸茸白毛,撇了一眼冥寒,愣了愣,又忍不住看了冥寒一眼,眼中的绿光也不禁闪了闪,才轻慢的道:“敢在我狼王的地盘撒野,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报上名来,说不定本王念在你年幼无知,从轻发落……”
一听这话,刚刚说话是那只狼怪马上抢道:“老大,还和她废什么话,她杀了我们兄弟,就要宰了她……”
听得他的一声嘶吼,一群山精野怪也都相互呼应,大吼:“宰了她,宰了她……”震得树叶一阵飘落。
微微皱了皱眉,冥寒听到后生,更加不耐烦,若不是念在一些山精野怪,生存不易,修炼成形更是不易,她恐怕早就毫不留情,大开杀戒。
目光如寒冰,冷冷扫了一眼周围,道:“最好在我不想杀你们之前给我消失!”
“哎呀……”
一些唏嘘之声,嘲弄之声,这些山精野怪见过何等世面,自然看不出冥寒的仙骨,见冥寒如此狂妄,依依呀呀说着自己的兽语,发出阵阵的讥笑之声。
冥寒听得皱眉,收握住长笛,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狼王目光炯然看着冥寒,一摆手,嘲弄之声立即停住。
狼王冷笑道:“你伤我兄弟,还在我狼王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小姑娘,我告诉你这方圆几千里蛮荒之地,都是我狼王的地盘,瞧在你这张漂亮的脸蛋上,只要……”
“啪”
还没说完,狼王面门挨了一记,鼻梁上一条红紫的僵痕慢慢隆起,血顺着鼻孔流了出来。
狼王先是愣了愣,感到黏黏的,热乎乎的东西,滑到嘴里,狼王下意识的深处这头舔了舔,腥甜。伸手朝鼻子上抹了一把,血,满手是血,不由恼羞成怒。
一声狼嚎,这群山怪见得老大受伤,恼怒咒骂,一拥而上。
“砰砰”声不断,一道绿光穿梭在这群山怪中,冥寒根本没有挪动身子,只是冷冷瞧着这一切。
瞬间哀号声不断,一只只山怪或抱腿,或抱臂,倒地一片,伤处血流不止,森森白骨露出体外,显得狰狞,显然是承受不住身上的剧痛,在地上翻打着滚哀嚎。
看到这幅情景,狼王先是愣了愣,呀的一声,“没想到是个厉害角色,难怪这么嚣张,看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还不把我狼王放在眼中!”
怀中的白狐感到狼王的趋势,嗖的一声也窜出老远。
啊……
一声长啸,狼王手中夺了一支白晃晃的长矛,直锁冥寒周身要穴,狼王长矛舞得密不透风,带着凌厉的风声,将冥寒困在,长矛的光影中,冥寒摇了摇头,绿笛横斜,一道淡淡的绿光飘扬而出,穿过光影,瞬间绿光暴涨,砰的一声巨响,狼王连人带矛,飞速后掠,撞得身后的枯木寸寸碎裂。
狼王怔怔看着冥寒,任嘴角的血涓涓流出,犹自不相信,冥寒是如何打败的他……
“若你安分守己,我会考虑不再找你麻烦!”淡淡飘香,冥寒如一阵清风而逝,却留下冷冷的一句话。
“呸……”不知是谁碎了一口,狼王立时回过神来,“不会又是神族的吧……”想到神族,狼王忍不住,咳出方才被震伤的血。
“老大,你没事吧?”那只挑起事端的狼怪,忍着断臂的疼痛蹒跚着走过来,问道。
“会没事吗?还不快回去!”狼王来了他一眼,感到在兄弟门面前输给你女子,大失颜面,拄着长矛站了起来,喝道:“走!”
晨曦初透山林绿,风雨潮来天地清。
雨后初晴,四野和风,已经没有蛮荒之地的烈日狂烈,炙烤灼痛,这里的阳光和煦,暖如春风,照在身上一阵暖意。
葱葱密林之中,昔岚靠在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着神,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不时传来咳嗽,还有一身暗红斑斑的印迹都表明昔翼对他的非人折磨。
尽管腿骨接好,还是疼痛异常,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身上的伤处也隐隐作痛,昔岚忍不住皱了皱眉,咳出两口血沫。自己没有功力,落在昔翼手中,昔翼竟然真的没有杀他,昔岚冷笑。
昔翼,想到昔翼,昔岚就咬牙切齿。
昔翼蹲在溪边,悠闲的饮着溪水。
听着叮咚的流水声,昔岚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此处离凤凰谷不远,昔翼也是怕夜长梦多,才匆匆赶回。凤凰谷,回到凤凰谷,自己面临的又会是什么?父亲是相信自己是无辜的,还是……
破空之声传来,一道黑影闪过,黑衣如墨,飘若幽灵。一身长长的黑袍,随风而动,浓眉之下一双炬目如电。
鬼长老?
昔翼一愣,鬼长老怎么会出现?
昔翼心中转着念头,洗了洗手,慢条斯理的回身,谦恭道:“原来是鬼伯,鬼伯有事吗?”
鬼伯一脸肃然,一身黑衣显得不怒自威:“翼少主可是奉灵主之令追拿昔暮魂和昔岚?”
被鬼长老一问,昔翼心中更是奇怪,难道父亲失去耐心,真的下令追捕昔暮魂和昔岚?昨日自己离开的时候,父亲不是还和母亲吵了一架吗?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若在此时架桥泼火,岂不事半功倍?
昔翼一笑:“这追捕逃犯之事,不是一直都是鬼伯您老全权负责吗?父亲怎会命我前去,昔翼也不敢越俎代庖啊。叛族人人得而诛之,昔翼既然遇到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既然鬼伯在此,昔岚就交给鬼伯处置了。”
鬼长老沉吟的点点头。
昔岚早有一死之心,交予谁都无所谓,只要能见父亲一面便可,听到脚步声,昔岚仍旧紧闭双眼,现在身上疼得厉害,根本不想和谁纠缠,没有法力,行得艰难之极。
脚步声突然停住,轻微细碎的破肤之声,昔岚陡然睁开眼睛,瞪大了眼,定定的瞧着前方。
鬼长老双眼圆凸,人已动弹不得,一丝若有若无的火劲正在慢慢消散。昔岚诧异的盯着那一丝丝飘散的火劲,那是凤族一身的灵气,凤髓。
还未从震惊中清醒,火焰便消失无踪,鬼长老瘫软在地,连骨肉都在慢慢消散。
昔岚死死盯着顷刻间只剩下一件黑袍的鬼伯,脑中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昔翼不但毁了鬼长老的凤髓,连凤骨也粉碎了,让鬼长老魂消骨蚀?鬼长老又怎么轻而易举的被昔翼所杀?
冰针?昔岚突然发现鬼长老消散的地方有无数细小的冰针,仍旧不化。
想到冰针,昔岚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荡开冰针的手臂,那股寒气如附骨之蛆,依旧不散。
如此威力的冰针,恐怕连龙少虞的冰魄都不敌。昔翼身为凤族少主,一身火劲却不怎样,怎么可能有如此威力的冰针?
轻轻拍着受手上的灰尘,昔翼阴邪的看着昔岚,嘴角仍旧是不改的诡异笑意,让人生寒,“怎么现在想起你的手臂了?”
昔岚皱眉道:“昔翼,灵主问罪,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我昔岚从来不会隐瞒,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灭口。”
“杀了你,我还怎么诱鱼上钩,看一场好戏啊?”
昔翼踱到昔岚跟前,捏住昔岚下巴,笑道:“况且,你的话,谁会信?嗯,哈哈……”
昔翼猖狂大笑,肆无忌惮。
“呸”,昔岚狠狠碎了昔翼一口。
几乎在同时,昔翼狠狠给了昔岚一记耳光,愤愤的擦掉脸上的唾沫,脸上恶毒的神情依旧不减。
昔岚碎出一口血沫,脸上也泛起红印,昔翼果然不安好心,冷冷嘲笑道:“诱鱼上钩,只怕你失了诱饵,连鱼影也瞧不到!”
“昔岚,这就不需要你杞人忧天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万箭穿心,已经几千年没见过了,该多壮观啊!”
昔岚哼了一声,闭上眼,那些事他早就想过,但若就这么死了他还是心有不甘。
“昔翼,我早说过,善恶有报,只争早迟。你不用得意得太早!举头三尺有神灵,总有一日,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哈……”昔翼大笑,“可惜你看不到了!哈哈……”
突然,昔翼止住笑声,拾起长戟,邪邪的瞧着昔岚,猛的向自己心口刺去。
血染衣襟,那一朵殷红,昔岚看直了眼,他,究竟要做什么?
昔翼笑得更是诡异。
轻微的惊咦声,人影一闪,白衣胜雪,昔博今日一身白衣,到显得和暮魂有几分相似。
“二弟怎么在这里?你受伤了?”昔博一眼便瞧见昔翼身上的血迹和一旁的昔岚,这里离凤凰谷很近了,谁敢在这里伤了他?难道是昔岚?
看到昔博,昔翼也愣了愣,立即换了一副嘴脸,方才的邪意之色已经荡然无存,肃然道:“大哥来得正好,方才我本打算出来走走,谁知听见这边有打斗声,就赶了过来。正撞见暮魂和龙少虞联手杀害鬼伯,他们还想杀我灭口,可惜暮魂和龙少虞功力不济,被鬼伯重创,见我来,就逃之夭夭,昔岚却躲在暗处,想暗算了我。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鬼伯拼了最后一口气护我,废了他两千年的修为,只可惜,鬼伯却被龙少虞的冰魄所害,用尽最后一丝精力,最后,最后……”
昔翼说道最后,竟然哽咽。
昔翼颠倒黑白,还装腔作势,诬陷他?
昔岚怒火就腾的燃烧,猛的站了起来,谁知刚想说话,心口突然一股寒气扩散,四肢立即僵硬,说不出一句话来,连意识都开始渐渐模糊。
刑牢,依旧昏暗无光,一股腐烂之气夹杂着潮湿的霉味,不时透着森森的寒意。
刑牢?自己终究还是进来了。
昔翼连对付他都用尽了手段,不知道还会怎样去陷害大哥?想到昔翼的手段,让他寒从心起,一个能残忍到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人,他的心到底有多狠?
他,简直就是个嗜血狂魔!
昔岚开始为大哥暮魂担心,大哥暮魂虽然睿智,却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一味的忍让,昔翼步步紧逼,大哥总会吃亏的。
唉,自己都已经在这里了,还能操心什么,好人有好报,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不知道大哥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猜到自己其实是利用昔翼会凤凰谷?
昔岚心中叹了口气,这次恐怕是九死一生吧……
石门轻响,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昔岚的心陡然紧张起来。
会是父亲吗?
昔岚紧紧盯着石门,心中还是忐忑,惹下这么大的祸端,父亲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痛斥一番,然后失望而去,或者痛加捶楚,这更像父亲的作风。
无论怎样,如今他已无颜再见父亲。
石柱打开,昔岚僵冻的身子立时有了知觉,看到来人,昔岚深深的低下了头,缓缓的跪了下去,声音都有些哽咽,唤了声:“父亲……”
昔柬眼也有些微红,昔岚失踪,他是又气又恨,恨不得将昔岚捉回来千刀万剐。接连几日没有昔岚的消息,静下来仔细想了一番,他还是不相信昔岚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若将昔岚捉回来,一定要问个明白,没想到,白日接到灵主传令,竟然说昔岚杀害鬼长老,还伤了昔翼,已经押入了刑牢,昔柬的火就又燃了起来,这次他一定不会心软,做出如此之事。
鬼长老的尸骨无处可寻,他是见过昔翼的伤,确实是昔岚的长戟所伤,当时就差点气晕过去,这样离经叛道,忤逆不孝的儿子,他不要也罢,灵主如何裁决,那是昔岚自作自受!
昔岚已经罪无可恕,痛心疾首之后,他还是来了刑牢。
只是见到昔岚,他一语皆无。
这还是他一手带大的儿子吗?以前无论昔岚怎么胡闹都不会做出出格的事,而这次……
良久,昔柬才轻轻叹了口气,一拍手,一青衣侍女托着一白玉酒壶,低首走了进来。
斟满酒,青衣侍女将酒杯双手奉在了昔岚面前。
酒淡而醇,带着木香和草气,应该是树伯的酒,随着气息就能流入体内的清凉。
绿色的清液在酒杯里打着旋儿,轻轻荡漾,趁着青衣侍女的洁白的玉腕轻轻颤抖。
昔岚没有接酒,而是闭上了双眼。
心沉到低谷,两行泪不经意滑落,昔岚满腹委屈。
父亲是在为自己践行吗?看来所有人都相信了昔翼的话,父亲就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在父亲眼中,昔岚就是那种人?
陡然睁开眼,昔岚心有不甘,“父亲,你宁愿相信昔翼也不相信您的亲生儿子吗?”
持酒的手微微颤抖,还未放到唇边,昔柬一顿,淡淡道:“你还有什么话就说吧,明日午时到了鸾凤之巅的刑台上,就什么也说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