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长老带领一干鸟众迅速向山下飞去,只留下昔炎,昔姻和昔瑶盯着暮魂和冥寒,一语不发。
立时远方遥遥可见尘土迎风怒卷,遮天蔽日,天地都为之一黯。不消片刻,从昏暗的尘土间,奔出了数只巨大的异兽,跟在其后的成千上万的异兽也瞬息间同时涌现,夹带着漫天尘土,踏着无知的草木,向着凤凰谷犹如狂风怒涛般席卷而来,而凤凰谷外的禁制竟然如一张水幕轻而易举的被当先的异兽穿破。
暮魂和冥寒立时变了脸色,他们是无意中赶来,没料到异兽攻上了凤凰谷。
万千蹄声如急风暴雨,万千嘶吼鸣叫声此起彼伏,如同惊涛骇浪震得凤凰谷为止颤栗不停。
厮杀声不断传来,众长老率领的众禽在那些巨大的异兽面前时如此渺小。
“父亲为何不召集异禽前来,如今这形势恐怕对凤凰谷不利!”暮魂看着眼前的战场,心中顿时忧虑不断。
昔炎看了一眼暮魂,脸上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转头观看者局势。
“早在三百年前,凤族丢失赤火石,异禽就已经不听凤族驱使,隐匿洪荒!”冥寒的话让暮魂和昔炎都不禁一震,同时看向了冥寒。
冥寒却依旧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喜怒:“不用看我,你们还是看看如何收场吧!虎族早已觊觎凤凰谷,今日来势汹汹,想必是要给凤族一个下马威吧!”
场中已经混乱不堪,厮杀惨嚎,还有震天的怒吼,顺着冥寒的眼光看去,一个雪白的身影隐没在异兽之中,仿佛一片浮云,暮魂也顾不上许多,飞身像那白影飘去,冥寒一愣也跟了上去。
“别让他们逃了!”昔姻断喝一声,立时有人围住他们,昔炎只是看着,没有阻止的意思。
冥寒,竟然知道凤族封锁多年的秘密?
两人身影被阻,立时被一群异兽围了上来,也不顾凤族的鸟类,直接斩杀蜂拥而至的异兽,血,如地狱之火,绽放在雪白的衣衫上,点缀出诡异的幽蓝。
见两人被困,昔姻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夏蓉,再也按耐不做,直冲了过去,一道流光,险些将暮魂击倒,暮魂见是昔姻微微皱了皱眉,方才被昔姻的手下阻挠恐怕已经抓住了那个御兽的白衣人。眼前异兽而至,他也无暇顾及,一声清啸逃出了昔姻的威逼。只是旧伤未愈的他面的如此多的异兽,渐感吃力。
那奔在最前面的异兽被长老阻扰,目前还不至于闭上凤凰台,暮魂望着前方如潮水而来的异兽,稳了稳心神,一直冰凉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暮魂一笑:“冥寒,又连累你了!”
“暮魂,白战是早有预谋,再苦战,凤凰谷依旧会被夷为平地。你的伤势如何?能驾驭玉箫吗?”冥寒手中绿笛扫出一片阵地,轻生问道。
“不碍事!”暮魂点头,心中依旧有些隐忧。
“好,我这有曲魂颂,你我合力,想必能让异兽退走。你听好曲调,记住,切不可分心!”冥寒不再多说,伸手入怀,一快碧蓝的石头在冥寒手中发出幽蓝的光,在冥寒的催动下,一连串怪异的字符如烟飘进了暮魂的玉箫中,白玉箫立时也变得幽蓝起来,似乎响应者主人的心意,在空中发出嗡鸣之声。
“此乃前生石,招魂!”冥寒飘忽的声音犹如来自最深处的九幽,深深不见底的黑暗,让人听到颂音无故胆寒。
“魂兮归来,反故居兮;余兮魂兮,永啸呼兮;……”
一阵奇异的音从笛箫中飘出,冥寒悄然靠在了暮魂身后。
一个白衣胜雪,迎风而展。
一个幽然若梦,随风摇曳。
在情愫暗生之际,两人竟早已心灵相通,不分彼此,只是多少个昼夜,两人都在孤清夜晚,独品相思。
听到怪异的曲音,异兽一阵惶恐,昂首嘶鸣,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乱做一团,惊叫不已。后面的兽群涌将上来,登时将它们踏倒。一时间悲鸣四起,尘土迸扬,兽群如撞击在礁石的巨浪,四面八方的奔散开来。
笛声越发怪异,箫音却转平缓,异兽渐渐停止了疯狂的骚动,停在原地,践踏着已经被践踏得无以言壮的同伴躯体。宛如鬼泣狼嚎,说不出的难听可怖。日渐西斜,晚霞如火,映得凤凰谷一片血红,在血腥和异兽起伏的山下,恍如地狱。
笛声不断响起,蓦的一个陡转,转为呜咽刺耳,兽群一听,立时惊声悲吼,相互践踏,瞬息间变又陷入一阵混乱之中,巨大异兽一层层被踩倒,淹没在万千蹄掌之中。笛声不改,呼入鬼哭狼嚎一般,恍若地狱恶鬼在互相撕咬,兽群惊怖更盛,竭力往回狂奔,顿时血肉横飞,血腥之气弥漫了整个山间,又是一片触目惊心,暮魂见得不忍,心神有些分散,立时一道幽光窜入胸口。
冥寒一惊,不由得靠得更紧了一分:“不可分心!”
低低说完,冥寒立时换了曲调,刹那间狂风卷舞,天地又是一片昏暗,兽群如流,汹涌呼啸,立时向凤凰谷外逃逸,凛凛狂风带起飞砂走石,山上木叶簌簌。
凤族各位长老见到这怪异情景也立时停了下来,想凤凰山飞去,逃出了被异兽践踏的圈围。
“追!”昔姻立时下令。
“别追……”冥寒急急说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暮魂雪白的身影没了冥寒的依靠,软软倒了下来,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昔姻哪里肯听冥寒的,急急唤了众手下追了出去。
“凰妹,不可莽撞!”昔炎断喝一声。
昔姻依旧不停如离弦之箭射化作一道彩光射了出去。
“冥寒,走吧……”暮魂虚弱的声音传来,冥寒一笑,两搀扶着,一道流光而过,再也不见了踪迹。
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昔炎若有所思:难道真的错了?
“没用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人会御兽?”白战一脸怒气足可以吞下眼前胆颤的影儿。
“爹,确实是御兽曲,我听得清楚,还有一箫音像是勾走我的魂,我才没有阻止它们……”白影儿委屈的说道,越说越是底气不足,最后已经低不可闻。
“去,把白素给我找来!”白战怒喝道。
“爹,哥他,不是被你赶出去了吗?”影儿小声嘀咕道。
“叫你去找,你没听到吗?”白战一拍桌子,影儿吓了一跳,影儿小声试探的问道:“哦,那爹是原谅哥了?”
“快去!”白战须发皆张,捏着的桌角也在瞬间化为粉末。
影儿不再不多留,立时跑了出去。
婵缦一袭红衣走在空荡的西宫,奇怪的是今日西宫异常的安静,前两日影儿跑来告诉她有事,要过两天才回来,今天影儿一回来和她说了一声就又走了,她实在呆不下去,这里毕竟是西宫,虽然这里很偏僻,她还是有一丝担忧。
不行,一定得离开,暮魂还没有消息。
脚步声响起,婵缦迫不及待冲过了出去。
不是影儿,一袭白衣,黑发白须,一双虎目似乎还有红丝隐泛,灼灼如电直直盯着婵缦。
婵缦见到此人,一时怔在那里,心中惶恐。
“你是谁?”
“凰族?”白战看到婵缦眼中杀机顿现。
白影儿走了许久没回来,他怒气难消才来了白素的地方白素和影儿住在一处偏僻幽深的地方,除了那三间木屋,几乎就是一个深山老林。
“你是谁?你……”被白战道出身份,婵缦更加惶恐,那股气势让她莫名感动了危机。
“是白素带你进来的?”白战紧紧皱着眉,质问道。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婵缦下意识退了一步,惶恐道。
白战一把抓住婵缦手臂,喝道:“说!”
婵缦被他弄得生疼,拗不过白战钢箍似的手,只得道:“不是,你放开我!”
“说,来我西宫所为何事?”
白战一想到凤凰谷失手,立时觉得此事蹊跷,见婵缦在西宫更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难道那个贱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什么也没做,你放开我,我要离开这里!”婵缦挣扎着想甩开白战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
“哼,想走,没那么容易!”
手指轻轻从那张苍白的脸庞滑下,依稀,这本是一张倔强而桀骜的脸,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是波澜不惊,温和典雅的一张俊美容颜,冥寒看着露出一丝笑意。
渐渐,暮魂紧紧锁起了眉头,似乎在承受急剧的痛苦,冥寒一惊,忙为暮魂梳理乱窜的真气。
可,眉头锁得更紧。
“很痛苦吗?”
冥寒轻轻握住暮魂的手,依旧温暖而有力,只是,是什么让他在睡梦中,紧锁眉头?
“梦似花飞人似月,点点凄迷到帘栊。梦中离落,销魂似流云。雪冷江清衰草迷,月明谁与掉孤魂。暮烟万顷,断肠如湿红。冥寒,冥寒,你听得见吗?冥寒……”
暮魂念完这曲相思引,又喃喃念着冥寒的名字,似乎相似牵引的那一头,已经只有一个空无飘渺的期盼,才唤得如此肝肠寸断……两滴泪,无声的从他眼角滑落。
冥寒的心在悸动。
他,一直在念着自己吗?
真的在念着自己?
萧,还是萧?他还是那个一直对自己很依赖的萧啊,多少年,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他,可以遵守她和月神的约定,永远留在月宫,可是,每一次听到他的箫声传入月中,似乎是无形的羁绊,一定要牵往相思引的另一端,她还放不下这个本来命运多舛的孩子,她说过她要解救他的,如论如何,她也要解救他的……
冥寒眼神变得更加坚定,那颗早就下了的决心的心更加坚定:今生纵使救不了你,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推门而出,看到的是少有雪白的身影。
“我……”
少虞看到冥寒眼角未干的泪滴,突然不知所措,原本要说的话一时忘了。
“你有事?”冥寒奇道。
看了屋里躺着的暮魂,少虞顿了顿,才道:“没有,这里离寒水之渊太近,你还是带他离开这里为好!”
“你不是要杀他吗?”冥寒露出一丝冷笑。
“你……”少虞的意图被冥寒说穿,微微有点窘意。
只是一瞬间的微窘,少虞的声音冷冷传来:“我确实是来杀他的,死在我手里,总比血祭好,我和他已经各不相欠,如今只有仇恨!”
“那你还在乎他的生死做什么?”
“我等你们很久了!”少虞没有回答冥寒的话,因为他无从回答,或许连他自己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似乎受伤了?”
“你们还有什么阴谋,就不要再牵扯上他了,从鸾凤之巅回来,他伤了心脉,若要痊愈,恐怕要等上百年才能恢复以前的功力,在冥界,被涂夜刺中的那一剑,看似不重,却是阴气不散,更让他的伤势难愈,如今,被招魂反噬,再折腾,迟早会被你们折腾死的,他的心脉恐怕就难以复原了!”
冥寒一一道来,让少虞吃了一惊,没想到暮魂的伤势会是这样严重,他还以为,暮魂只是因为心脉被毁,功力有些减弱而已,如今调理应该没什么大碍才是“昨天趋兽的是你们?”少虞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冥寒冷笑道:“不错,又让你们的计划落空,你是不是非杀他不可了,还包括我?”
少虞身子微微晃了晃,这句话就如钢刀一般,为什么她什么都只得还要救他,而他为什么也是什么都知道还是要放过他们?
沉吟许久,少虞勉强收起悸动的心,缓缓道:“我会再来!”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唉……”冥寒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或许只有这样了……”
“冥寒,我们去锁心岛吧!”暮魂突然说话,让冥寒吃了一惊。
“你……都听见了?”
暮魂只是一笑,“不知道传说中的锁心岛是不是真的是有情人的归宿?”
“锁心岛吗?”对于暮魂突然想到的这个地方,冥寒的眼神又变得迷离起来,锁心岛,那个可以锁住恋人的心,彼此不分开的地方,在恶名昭著的背景下,却是有情人梦想的世外桃源,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寥寥可数,暮魂又怎么会知道?
“你不回去吗?凤凰谷现在危机四伏,龙族在暗,虎族在明,他冲着的不是神石,而是朱雀神族的地位。”
冥寒简单道出利害关系,暮魂愣了愣,没想到冥寒比他想得更多,他只是不想冥寒为了他冒险,而冥寒始终知道,他永远也放不下凤凰谷。
“既然已经决定放手了我还管他做什么?凤凰谷有父亲,有大哥,更何况,我已经不是凤凰谷的人。”暮魂淡淡回答,走出晓寒居,那片雪地依旧雪白。
“这次解凤凰谷与危难之中,是你沉冤得雪的好机会,只要你回凤凰谷,以前的误会自然解开,你还是凤族少主!”
暮魂皱了皱眉,冥寒今日的话怎么怪怪的?
“冥寒,若我在乎那些虚名,方才也不会让直接离开凤凰谷,那时我就在想,或许我回去真的是错的?”
“嗯?”
“那次,我回去,昔岚惨遭非刑,命悬一线,那日,我不辞而别,险些让你丧命,这次,我无辜离开,又险些陷你至万劫不复之地,看来,我回凤凰谷,一直都是错误的选择!”
暮魂望着黑夜中的雪花,怔怔出神,那些事,似乎总是和他脱不了关系,为什么他什么也没做,依旧有一丝丝线连着他?
沉默许久,冥寒悄然接住飘落的雪花,在手心,雪白的六片叶形,变得晶莹,慢慢变小,变小,最后只在手心留下一点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