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州,是朝鲜平安道的首府,同时,也是朝鲜面对女真人的第一道也是最为坚固的一道屏障,如果女真铁蹄想要侵入朝鲜,只要从义州这里撕开一个口子,那么接下来进军平安道或者进军朝鲜王京其实都可以说得上是一片“坦途”了。
其实,自老奴以“七大恨”起兵、女真一族崛起以来,面对女真一族越来越严峻的威胁形势,朝鲜开始着重于义州方面的军备建设,逐年增加了驻守义州的边军数目,同时也修建了一连串的军堡,学习模仿的是孙承宗和袁崇焕“师徒”二人在辽东抵御女真人的法子。
不过**哈赤暂时对朝鲜这块地方并没有动兵的打算,一方面是由于朝鲜兵的战斗力真是太过差劲,并不可能对自己的后方造成天大的威胁,另一方面,老奴认为如今八旗军虽说战力冠绝辽东,但是毕竟兵力太少,满打满算族内可骑马而战的勇士也不过十万之众而已,打下朝鲜对于老奴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难就难在打下了他却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守,所以就一直放任着朝鲜的继续存在,不过暗中却一直进行着拉拢离间。
这几年,随着女真人在辽东战场上对明军取得的一个接着一个胜利,极大的削弱了大明在朝鲜朝野天朝上国的声望,朝鲜朝堂上亲女真系开始抬头出现,主张趁早归附到女真人那一边,否则朝鲜恐有灭国之祸。而且,事实已经证明,靠着大明再来照看朝鲜的安危,很明显已经不太现实了,大明,还是先照顾好自己的安危再说吧。
……
以义州城为中心,是一大片贸易地,在这里,能够看见很多的汉人商队和一些朝鲜商队,同时也能看见不少女真人的商队甚至是蒙古人的商队,并且,偶尔也能看到一些红头发蓝眼睛的大食人,算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不过,这里还是汉人居多。
“公子,怎么在这义州附近,奴婢看见的大部分都是汉人呢?”子夜一只手搀扶着卢骆,另一只手指着面前来来往往的百姓民众问道。
“呵呵,义州这里,确实是汉人比朝鲜人多很多,过了义州,再往朝鲜境内行走,那么就大部分是朝鲜人了。子夜,你读过《老乞大》么?”
“公子,奴婢其实上过好几年私塾,却从未读过《老乞大》这本书,这是本什么书?”
“如今朝廷一统天下,世间用着的是汉儿言语。
我这高丽言语,只是高丽地面里行的。
过的义州汉儿地面来,都是汉儿言语。
有人问着,一句话也说不得时,
别人将咱们做什么人看?”
卢骆以一种特有的腔调将这些句子似诵似唱般的吟出来,其中倒是还别有一番风味,吟了这一段,卢骆见子夜听得很认真,则接着解释道:
“先前我所吟唱的,就是《老乞大》之中的一段,而《老乞大》这本书,其实就是专门拿来给朝鲜人学习汉语的,这本书中所吟唱的义州,其实就是朝鲜人和汉人的分界线,这义州虽说是在朝鲜境内,但是说汉话的绝对比说朝鲜话的人多得多。”
陈钦峰听着卢骆吟唱那些段子,倒也觉得颇为有趣,心里倒是觉得这个少年奸佞也并非是不学无术之辈,肚子里肯定也是有些墨水儿的,不像自己,自小除了练剑,其他的,什么都没学;
三痴道人则是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接着又对着嘴吹了吹,显得有些无聊的模样,忍不住出言嚷嚷道:
“卢家小子,咱这是来朝鲜游山玩水来了?”
卢骆面色一正,双目之中露出了些许不一样的神采,先前和侍女说笑的少年神态再度习惯性地收敛了回去,沉声道:
“现如今的朝鲜对于我来说,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好地方,那可是地地道道的龙潭虎穴了。”
现在,卢骆身边只有侍女子夜、剑客陈钦峰以及三痴道人三人,祖可法和赵千阳以及他们的手下被卢骆派去负责将劫来的朝鲜火炮负责输送给东江镇手中去。
因为出现了朝鲜人私下里给女真人输送火炮这件事情,可以说得上是朝鲜现如今倾向于女真的表现比卢骆原本预想的还要严重得多得多,这就迫使他不得不改变自己之前的计划,若是在这个时候自己再堂而皇之地领着一票骑兵和锦衣校尉摆出大明钦差的仪仗进入朝鲜对朝鲜国王来个训斥责骂,其效果,估计就是自己主动将朝鲜彻底推向女真人那边而已,这是绝对的费力不讨好。
因为朝鲜对于女真人的倾斜已经不仅仅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已经有了实际行动了,现在撕破了脸,对大明绝对没有好处,而且说不定卢骆这个钦差也可能被朝鲜君臣直接抓起来送到老奴面前表忠心,这个没必要的风险,卢骆不想冒,他现在的计划是自己先以汉人商队身份的掩护从义州出发,进入朝鲜王京,再联系到朝鲜国君,到时候大家私下里会面,这样一来所会取得效果肯定比自己直接亮出身份敲锣打鼓地去王京要好得多。
进了义州地界后,很快就有人主动找了过来,是一个脸上留有一道明显伤疤汉子,身穿着一件青黑色布袍,身板儿宽大,显得很是魁梧,此人,就是之前蓟镇监军太监府邸之中的亲信家丁——熊大威。
在遵从了卢骆的指令杀死了一直的潜伏对象监军太监孙德芳之后他就按照卢骆的新指令提前来到朝鲜义州打前站,在义州城里,乃至在朝鲜王京之中,其实也是有着大明锦衣卫的活动,不过这种活动更倾向于一种明面儿的情报打探,锦衣卫也就控制着一两个商行而已;毕竟这里又不是大明京畿,锦衣卫衙门不可能在这里放置太多的人员,也不可能在这里下太大的精力。
“公子,小人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熊大威没有跪下来行礼,只是像是见着老朋友一样对卢骆拱了拱手,他是个心里很玲珑的人,见着卢骆并没有打着钦差旗号在一群骑士的护卫下进义州,而是只带着三两个人穿着便服不显山不露水的过来,显然是暂时不打算招摇和暴露身份。
“大威,你辛苦了,义州这里去王京的商队,准备好了么?”
“公子放心,都已经准备妥帖了,公子想随时出发都可以。”
“那就不要等了,带我先去见见义州的兄弟们,争取今晚就直接动身吧。”
“小的明白,公子,这边请。”
在熊大威的领路下,卢骆等人并未进那义州城,而是拐到了义州城外的商队聚集区域,那里大部分都搭箭着帐篷毡子,显然对于这些带着大批货物的商队来说,进城休息实在是不方便,因此大家就约定俗成地在城外找了个地方成了一个商队自己的聚集地。
在西边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停驻着的就是卢骆的商队,这个商队里面,十几个管事的全是锦衣卫的暗桩,他们见熊大威领着卢骆等人过来了,忙驱散了自己身边的商队伙计,等到卢骆走到他们面前,各个拱手抱拳恭声道:
“见过公子。”
“大家都是兄弟,就不必见外了,这些年,你们在朝鲜也算是辛苦,毕竟咱们家里对朝鲜这块地儿的生意以前也说不上重视,自然也就亏待了大家;不过弟兄们可以放心,等本公子回家后,这里的弟兄们肯定都能够当上一个小掌柜。”
“谢公子栽培,我等谨听公子吩咐。”
“公子有命,大家伙今晚就启程去王京,公子要做的是大买卖,可别被咱们耽搁了。”熊大威在这里威信挺高,当即招呼着大家各自忙活开去。
“那个姓熊的,不简单,步履沉稳有力,气息浑厚,显然也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狠角色,而且贫道看他身上竟然隐隐有风雷之音,有点像那个人啊。”三痴道人又在一旁研究起来,而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让卢骆听到。
“随你猜去吧,反正我不会承认。”卢骆微微摇头,表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因为这个话题是格忌讳。
三痴道人心下了然,看来自己猜的是八九不离十了。
去年,前任辽东经略熊廷弼因丢土之罪被大明天子下令斩首,传首九边,而熊廷弼据说武道修为极高,且擅长勾动风雷之力,曾引过九道雷霆自天而下企图阵前轰杀**哈赤却不幸失败,当世人称之为“风雷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