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城罗岗机场到了。
夏小草款款走下飞机。此时的夏小草,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动不动诚惶诚恐的小女子。她现在也是学成归来的“海龟”了。
满面红光长发飘飘的她,身着枣红色短风衣,脚蹬同色系短靴,在秋天的阳光下,独有一份成熟的女性美。
她取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行李车上,推着车子向出口处走去。
进出港乘客摩肩接踵人流如织。
忽然,对面急匆匆走过来一个男人,为避人群与她擦肩而过。因为男人走得很快很急,她没看清楚他的脸庞。但是,男人手上拎着的公文包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尖锐的皮包角恰好撞在她的胳膊肘上,还真有点痛。
她不由自主地“哎哟”了一声。
听到她的叫声,男人不由得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两个人同时呆住——瞬间石化。
夏小草睁大眼睛看着这个男人——他正是令自己魂牵梦绕的沈正。他曾经向自己求过婚,信誓旦旦地说今生非自己不娶。他曾经说过“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可是,他竟然在自己出国前失约,并且“失联”了。
“我没看错吧?你是……”夏小草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沈正。虽说仅仅两年时光,但他明显的老了,或者说“成熟了”。执拗的嘴角,头顶的天然波浪依然,但他的眉宇间分明多了些忧郁,多了几许细纹。
“是我。”沈正的眉头皱起来,“我真没想到,今生还会见到你。”
“我也以为咱们今生无缘相见了。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知道我那天找你都找疯了吗?”夏小草急切地说。
“你找我?”
“是啊,两年前的8月23号。咱俩约好那天晚上见面。”
“……8月23号?”沈正的眉头拧起。
此时,机场广播正在播送航班信息:“……12:20分由路城飞往深圳的CZ6574航班就要起飞了……”
沈正看了一眼手上拿着的机票,又看了一眼夏小草。之后他对夏小草说:“请稍等。”
他转过身拿起手机打电话:“小王吗?你让徐总代我出席今天下午深圳那个行业交流会……嗯,我家里有点急事,去不成了。”
他回过头,对一边等候的夏小草说:“忘了问……你方便吗?咱们马上找个地方叙叙。是不是……有人接你?”说完这句话,他向四周望望,貌似在寻找接夏小草的人。
“没……没有。”夏小草本想让小米粒来接。无奈她正好到外地出差去了。
“没有正好,坐我的车走。”
沈正从夏小草手上接过行李推车,大踏步向门口走去。夏小草急忙跟上。
看着沈正推车的背影,夏小草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两年来,自己常常在梦里看见他。还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无缘相见,没想到刚刚落地路城就见到了他。
人生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真比戏剧还精彩。
走出机场大厅,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奔驰车。
两人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咱们去哪里?”沈正转过脸来问夏小草。
“随便。”夏小草想自己离开两年了,很多地方都不熟悉了。
沈正不再说话。他加大油门,汽车平稳驶向前方。
很快地,车子停在了环城路老报馆“梧桐小栈”门口。
依然是不起眼的四个白色大字。几棵大型盆栽植物簇拥着的白色门楣,闹市中一个小小角落。
夏小草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小小的暖流。过往的一页出现在她面前。
两年前,沈正就带她来过这里。那天晚上,沈正第一次向她求爱。
时过境迁,她心里有点隐隐作痛。
看她愣在门口,泊好车的沈正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走进去。
店面变化不大。依旧是简洁的桌椅摆设。他们进入一个小包间。
服务生拿着菜单前来点菜。
沈正看了夏小草一眼,也不跟她商量,一口气点好了菜。
夏小草默默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服务生离去。
“你……还好吗?”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地问对方。
“你先说。”沈正伸出右手,请夏小草先讲。
“我这两年一直想问你,两年前那个晚上,我们约好了在‘香草时光’见面的。你为何失约?我打你电话也不接。第二天我又打了很多次。”夏小草急切地问。
沈正眉头紧锁着,似乎在回忆思考。
“说话呀?”夏小草催促道。
“那天……”沈正一边抬头向上望着,一边回想当时的情况,“我记得中午有个饭局。我父亲的一个老朋友来路城了。我们两家聚餐。我被他们劝酒,后来好像喝高了。我记不得怎么回家的了。”
“你到晚上还没醒过来?”夏小草问。
沈正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我一直睡到天黑,错过了跟你的约会。而且,醒来时发现手机找不到了。”
“手机找不到了?”夏小草思摸着,“怪不得我打不通你的电话。”
“我去买了新手机。我正想用新手机给你打电话。我妈过来找我谈话,说你已经跟……贾志轩离开路城了。”
“我跟……我跟贾志轩离开路城?这怎么可能?”夏小草一听这话立即惊叫起来。她想起沈母那张傲慢且冷漠的脸。
“她就是这么说的。还说有人经常看到你们在一起,好像已经订婚了。”沈正的声音低沉下来。
“你难道忘了咱俩当初是怎么说的?不管谁说什么,咱俩互相承诺过的。你非我不娶,我非你不嫁。”
“是的。我知道。可是我等了你很久。一点信息都没有……”
夏小草一听就紧张起来,“难道说……你跟别人……”
沈正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夏小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你……真的跟别人结婚了?!”
“对不起,小草。是我妈逼迫的。她说你已经离开我跟贾志轩走了,我总不能不结婚一辈子打光棍。为了家族利益,我就跟那个……”
夏小草打断他的话:“你就跟曾莹,跟那个副市长女儿结婚了?!”
沈正无语。
菜品一个个端上来了:杏仁海皇卷,面包迷惑,铁板大虾,香茅草烤鲈鱼,跳舞茄子……
看着自己曾经喜欢的菜品,此刻夏小草却完全没有食欲了。
夏小草“嚯”地站了起来,拿起行李就要离开。
“小草,你就这么走了?不听我把话说完?”
“咱俩还有什么要说吗?我一直都在等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可我想,只要一天没有得到你的准确下落,我就一天不会跟别人恋爱结婚。”夏小草义正词严地说。
“小草,对不起,我……实在对不起。这其中有我家庭的原因,也有我个人的责任。我过分相信我妈了。”
沈正说完这句话,就伸出手,想去握住夏小草的手。
夏小草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说:“你不可以这样吧?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哦。你是有家庭有老婆的人了!”
沈正只好缩回手。但他立即说:“不能跟你握手,咱们总还是朋友吧?我想跟你聊聊还不行吗?我想知道你这两年都去哪里了?”
夏小草只好坐下。她冷冷地说:“拜你那个好母亲所赐,我到美国读了研究生回来了。”
“什么?!你到美国留学去了?”这下子该轮到沈正惊讶了。
“当初你母亲几次跟我谈话,晓以种种厉害,逼我跟你分手。条件是送我到美国读书。而且绝对不能告诉你。”夏小草终于把埋藏在心底两年的事实说了出来。
“我妈……我妈她为了让我跟曾莹结婚,居然欺上瞒下,把你送到美国去?!”沈正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表情变得有点恐怖。
“我只想跟你告别一下,并且答应绝不说出真相。可还是没能见到你。”
“告别都不行?还不让我知道?简直是……还整天说为我好!”沈正气急,不由自主地一拳猛击桌面。
拳击力道过大,虽然手上没出血,但他的脸部因疼痛而再次扭曲。
“她终于如愿以偿——把你我拆散了!”夏小草说。
沈正道:“她可真是动了大心机啊,竟然把你送到美国去……就是为了让我找不到你?”
“是啊。还把你的手机搞丢了,让你我没法联系。”夏小草据此推断,沈正的手机肯定是他妈故意弄丢的。
“呵呵,我妈……我这做儿子的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沈正苦笑着说。
夏小草接着说:“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妈,是她给了我一个美国硕士文凭,让我学到了很多知识。”
“你在讽刺我?”
“我不知该诅咒命运呢?还是该感谢上帝的安排?”
“总算得知了事实真相,在你我都活着的时候。”
夏小草依然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还是要走?”
“我跟你这个有妇之夫在一起太久了,会不会对你很不利?对你的家庭和公司有不好的影响?”
“别这么这么说好不好?你能不能再坐会儿?你知道,我的心此时此刻在流血……”沈正几乎哀求似的对夏小草说。
夏小草看了他一眼,说:“咱俩既然这辈子无缘,待在一起只会增加痛苦。再说,免得你妈看见了又要生事。”
“别提我妈!”沈正忽然大叫道,“我的生活全被我妈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