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逸琳见邹靖百般不允,这才死了心,她面露哀色,声音沙哑:“看来这一切都是我的命……万一以后变成了厉鬼,来到世间祸害阳阳,还望大仙能够亲手将我除去……”
“罢了!罢了!”韩载翁看得有些不忍,掏出一个玉瓶,也就眼药水瓶大小,他惋惜地看了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老头子心太软,看不得这些悲情的场面,这事真是不该插手,这下看来要亏大发了……”
彭长青见到玉瓶也是一愣,一双细眼瞪成了铜铃,他指着韩载翁,声音颤抖:“师兄,你竟然要用这个?这可是镇门之宝,只剩下三滴了!”韩载翁一阵沉默,微微点了点头。
彭长青惊得跳了起来,手指童逸琳疾声呼喝:“你这女鬼,真是好福气!你可知道瓶子里的是什么?这可是鬼魂蜕变鬼仙的至宝——凝阳阴露!一甲子内也未必能得到一滴!只要鬼魂服上一点,立刻就能获得真阳魂种,即便没有修行法门,也能延长在人世间行动的时间。这原本可是只传给我门中掌教备用的!”他见韩载翁没有发表意见,知道其意已决,“你!你!你还不快快向我师兄道谢!”
童逸琳听得懵懂,但她还是大致明白了三件事。第一,这小瓶中的东西非常珍贵;第二,这东西能帮助自己留在世间看顾阳阳;第三,这东西本来是白胡子老头自己用的,连白脸矮胖子也没份。
她便是再自我中心,也知道这人情大到无边,急忙向着地上一跪,连连磕起头来。周边的金芒棘刺将她扎出了数不清的小孔,灰黑色的阴气滚滚不绝地向外倾泻,将她包裹在其中,真有了几分厉鬼的模样。
韩载翁摆摆手,制止了她继续磕头:“好了,我也不是为了你,纯粹是看邹老弟的面子,如果你因为他送你上路,在冥司化作了厉鬼,这可就成了他的承负。况且事发地在老夫的别墅里,我们师兄弟两个也逃不得干系,说不定还要摆弄老胳膊老腿。人老了,可经不得晃悠。”
说到这里,他将玉瓶倾斜倒置,瓶口向下却不见有东西洒出。邹靖正有些纳闷,只见他缓缓持瓶后撤,一滴晶莹的水珠终于从瓶口处显露出来,它也并不落地,就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韩载翁急忙掉转瓶身塞住瓶口,指着半空中的水珠笑问邹靖:“邹老弟,这宝贝你可能看出什么门道么?”
“不好说……”邹靖仔细端详了片刻,歪着头一边思考一边说道,“看起来像是普通的水,但内中阴阳调和,又有火气蒸腾。就如同鬼仙之躯,纯阴于外纯阳其里,互不干涉又相融相交。真不知是何种天生灵物,才有这么古怪的特性。”
“嘿嘿!”韩载翁与彭长青相视一笑,模样神秘至极,“这究竟怎么回事,我们待会再谈。此物久置于外,不利药性保存,老弟还是快把那女娃放出来,先了结了这桩因果再说。”
邹靖手诀再变,金芒棘刺向着四周分散开,将童逸琳放了出来,随即又彼此融合在了一起,重新化作一道金光,隐入天干太极镜中。只是棘刺虽灭,伤口却是留在了童逸琳的身上,短短的几分钟,她便流失了许多阴气,此时魂体已是显得有些虚弱。
韩载翁又看了凝阳阴露一眼,显然有些不舍,但看到童逸琳为了答谢自己弄成的伤势,终是定了定神,对着半空中的水珠吹出一气。那水珠得了这一口气,便犹如御风腾云一般,疾电也似融入了童逸琳的身体。
水珠一接触到自己的身子,童逸琳顿时感觉到了不同,鬼体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愈合着,围绕体外的阴气也仿佛受到了巨大吸力的牵引,飞快地融回了她的体内。这些还只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她感觉到自己有了体温,心窝处的热度让她又有了人的感觉。
“这……这是怎么回事?”童逸琳抚摸着自己的胸脯,有些难以置信,“我又有体温了?老先生……”
韩载翁勉强一笑,拍了拍手掌:“这就是凝阳阴露的妙用所在。你体内的热度就是真阳魂种,只要一日不息,你就一日不用担心浊气沾染的问题。只不过你也别得意太早,”他见童逸琳惊喜地有些忘形,却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如果放在一百年前,这么一滴就够你在人间待上数十年了。但如今的浊气远胜当初,在我看来,如果你不能涉足修行,最终也就能坚持三年,三年之后必须去往冥司地府。”
他转头看向邹靖:“邹老弟,老哥哥我这下可是把棺材本都赔了进去,你可不能转眼就忘啊。剩下的事情,毕竟是你们鬼仙的问题,老哥哥也插不上手,这个女娃就只能交给你了。你可千万要想个办法,别让老哥哥白赔了棺材本。”
“古人云‘施恩不图报’,你这老兄倒是脸皮够厚!不过够坦率,我喜欢!”邹靖的脸色有些古怪,但明显还是高兴居多。
老头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退两步,手指趴在桌上的姜宇宸:“别!老弟你可别开玩笑!老哥哥喜欢的是漂亮姑娘,你喜欢的人还趴在那边呢!”
邹靖哭笑不得:“韩老兄,你就省省吧,就你那模样……呵呵,有腐女曾经说过,‘丑男搞基,天打雷劈’。我虽然没有这么极端,但好歹也是个帅哥,也没有恋老的怪癖,所以你也别自作多情啊。”
一阵大笑,邹靖又说道:“童逸琳就暂时跟着我吧,不过那边四人,还得麻烦二位老兄好好照顾,特别是姜宇宸,千万好好检查检查。”转头看向童逸琳,她的脸上已经有了些生机血色,与邹靖有几分仿佛,令他暗暗惊叹果是至宝,“美女,以后这三年,你就先跟着我,看看能不能悟出些道法修行,你可愿意?”
童逸琳这时却有些踟蹰,目光扫视着邹靖和姜宇宸:“原来你们两个是同性恋?和我那个不要脸的前夫一样?”
邹靖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你那前夫骗婚,我们两个谁和他一样了?说话之前动动脑子好不好?按你的逻辑,我是不是能说,你和那些出卖肉体的异性恋小姐一样?”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神色分明很是不屑,“我可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性向。再说了,我是不是同性恋与你何干?难道你是真的希望用肉体服侍我?真是莫名其妙!再问你一遍,到底愿不愿意跟着我?”
这一顿抢白说得童逸琳蒙在当场,仔细一想,邹靖说的何尝不对?人之善恶,不因国籍、民族、种族、性别、职业、家庭出身、宗教信仰、教育程度、财产情况、居住地所在而论,同理又岂能以性向而论?就以眼前的这两个年青男子而言,虽然帮助人的时候有些被动,但这已是世间常态,归根究底,他们还是绝对算得上好人。
童逸琳久久不语,邹靖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要不是挂记着姜宇宸和郑云辉,他真有种拂袖暂离的冲动。呆立出神的童逸琳突然动了起来,脸上绽放出了开怀的笑容,她跑过来一把握住邹靖的手,拼命上下摇动着,反倒让邹靖有些手足无措。
“谢谢你,邹大仙!”童逸琳语带真挚,面容散发出异样的神采,“我一直以来都感叹自己命不好,怎么会嫁给一个同性恋,从来没有想过别的可能。但您刚才的一段话,让我想明白了,即便嫁给个异性恋,对方真要找个小三抛弃我,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甚至同情我的人会比现在还要少很多。真是万分感谢您!所以我决定了,以后您就是我的师父!徒儿拜见师父!”说着又要下跪磕头。
邹靖急忙一把拉住她,摆着手说道:“别!我可不想当你的师父。”童逸琳的脸色顿时黯然了许多,邹靖却又说:“不知你今年贵庚?”
童逸琳有些惊讶:“呃……您不知道问女人年龄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么?”
邹靖干咳两声:“你现在是女鬼,不是女人……”
“好吧……我死的时候是二十九岁。”邹靖的回答无情地击打在童逸琳的心上,让她泄气了不少。
“这样啊……”邹靖挣脱出童逸琳的手,摸着鼻梁说道,“算起来你比我小两岁,以后就叫我邹大哥好了。”
“哦……”拜师未成,却多了个哥哥,由于性向的关系,这还不是某种特殊意义上的“干哥哥”,这让童逸琳有些颓丧,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是不是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魅力,突然之间就不够了。
邹靖可猜不到她的想法,即便猜到了,也会一笑了之。他嘴里吩咐着以后童逸琳必须阅读的道书,双眼却紧盯着昏迷的两个男人。
韩载翁显然还会中医,毕竟自古道医不分家,即便在家的火居道士,也有不少懂得些医术,就是邹靖自己也知道一些理论,只是从来没有人教授过他实践操作罢了。
老头一边给人诊脉,一边时不时对彭长青吩咐些什么,直到全都完毕之后,他又回到姜宇宸面前,一会捏捏他的骨头,一会量量他的各处长度。——要不是邹靖确定老头只爱美女,真要怀疑是否是在吃姜宇宸的豆腐。
渐渐地,老头的脸色凝重起来,他对着彭长青说了几句,矮胖子便向着邹靖疾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