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乱花渐欲迷人眼。
这一天,难得皇上高兴,携了黄海龙等几名文官到了花妃的花园里。
“皇上,料想娘娘一定也喜欢到此地一览,不如叫上她吧。”
“行,就喊她来吧。这样吧,也叫上玉妃,莹贵妃一起吧。”
大概有一刻钟那么久吧。其他人都迅速到场了。唯独娘娘还不见影儿。
“怎么回事?”黄海龙问手下。
“去了,说是不在宫里。”
“不可能吧。”
就在大伙儿疑惑不解的时候,黄海龙的家人急吼吼地上气不接下气地到了大伙的跟前。
“报告皇上,黄大人家中有急事,需回家一趟。”
“什么事,说来听听。我也好特准。”
说话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家丁,他有些为难的样子,但在皇上锐利的目光的注视下,他还是说了:
“就是黄大人的夫人袁氏,也就是娘娘的姑姑生病了,现在全身滚烫滚烫的。正躺在床上迷糊着呢。”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黄海龙半信半疑,但想欣芳一向不打诳语。再说昨天晚上到皇上处喝酒她也晓得呀。
“不会是见你一夜未归故意撒个谎让你回去吧?”另一名文官严文川插了一句。
“不会,拙荆不是此等女性。她虽是头发长可见识并不短。并不是那等兴风作浪刁钻之女子。”
严文川一听黄海龙此言,脸顿时红了起来,不说话了。
朝中所有官员都知,严文川妻子就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俗语所说的“恶妻”大概就是他妻子那一类的人吧。
大庭广众之下,她揪起丈夫的耳朵就走,丈夫稍有不如她意的地方,她是一定要计较个没完没了的。让丈夫都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儿好钻进去。
曾经有人偷偷地趁严文川醉酒的时候问他:
“严大人,您真海量啊。不但喝酒海量,对老婆也是海量啊。换了我啊,我宁肯不活了,也要离这样的老婆远远的。”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家四个哥哥一个一个如狼似虎般,我要敢把她休了,还不被他家兄弟给撕碎了生吃了。无奈啊。”
这会儿,兴致极高的皇上一听黄海龙这样一说,觉得有些扫兴,原本他还想来个诗会,让大家写写诗比比赛,让黄海龙当当主持人呢。这样一来,主持人不在了,诗会还搞得起来吗?临时再叫别人也不是不可以,可以皇上此时已没有那个雅兴了。
虽说不太高兴,但一国之主也得体恤下属吧。于是他说:
“黄大人尽管去照顾家人吧。我这边自可以喊上其他人。要不,喊你那徒儿温玉衡来也可以呀。算了,也不必喊他了。我再另做打算。你快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黄海龙叩谢而出。
这边皇上猜想若凤娘娘之所以没有在宫里大概是去看望姑姑了吧。也就没有着人去问个究竟。
其实呢。此时的若凤并不知她姑姑的事由。此时的她来到了以往她常常去的一个隐秘所在。那个所在就是离她家后边五百米远的一个园子。这个园子罕有人来。园子里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里在秋天时常落叶铺地,形成金灿灿的一条小路。脚踏在上面行走,发出淅淅窣窣的声响。在还没认识源之前,若凤常与温玉衡一起行走在这条金黄色的小路上。那时的若凤,觉得这样行走的玩乐让她心情很安宁,很美好,一切静好。那风吹的细小的动静,那落叶踩踏的浪漫感觉,让若凤至今怀念不已。
温玉衡在若凤面前一向是很喜欢讲话的,也很冲动的样子。但唯有一起走在那条特殊的小路上的时候,他也安静下来了。两个人常常不说话,只是有时他会想去拉若凤的手,若凤小一点的时候就让他拉,大一点的时候就不肯了。
认识源以后,她极少去那片小树林了。有一回,她好像做梦一样又到了那片林子了,却见温玉衡正在那林子里,见到她,就跑到她跟前,狠命地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都抓疼了。她吓坏了,就不再去了。
而今,她不知为啥又来到这里了。身边没有青娥,没有素琴,也没有溯源,更没有温玉衡。她并没有觉得孤独,相反,她觉得这是一种宁静的美丽。这种宁和的心境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味过了。
难得的片刻的宁静让她的身心完全放松。她依然是她自己,她不是娘娘,她不是父母的女儿,她不是弟弟的姐姐,她不是温玉衡的心上人,她好像也不是晓晴的母亲,她的灵魂仿佛出窍了,脱离了她的躯体,飘过小树林,飘到了广袤的天空。
世界上最宽广的不是天空,不是海洋,而是人的胸怀。
此时的若凤最能够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她把两臂尽最大可能地伸展开来,然后把嘴张大,大声地喊:“啊”。
喊完之后,她突然清醒了。
她又是若凤了,是父母的女儿,是娘娘,是晓晴的母亲,还是温玉衡的心上人。
想到这个人,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她以为她出现幻觉了。
温玉衡就在离她一米远的一棵树边。他倚在树干上,那树相对于树林里的其他树而言,要大些,要壮些。他就那么倚着,见若凤发现了他,并不走向若凤。也不说话,并只是看着她。
若凤有些窘。
“出丑了。”她想。
大喊大叫像什么样?这哪是曾经的淑妃该做的事?太不应该了。
两个人对视了有那么两三分钟。最后还是温玉衡走向了若凤。他走得很慢很慢,好像有一世纪那么长。
若凤的心扑腾扑腾地跳动起来。
“他要做什么?”她有些惊慌。
“没事,他爱自己,肯定不会伤害自己。”她自我安慰。
温玉衡当然不会伤害她。
如果会,他以前也并不是没有机会。但他不愿意那样子的得到。
两厢情愿得到的爱情才让人最为心醉。他坚信这点。
所以他一直在等待。
“我的心在等待,在等待,一直在等待……”他曾经唱这样的歌给若凤听。
可当时的若凤因为有了溯源,没把他的情意放在心口上。
现在她的溯源让她伤透了心。他对她的好,多少可以稀释她的痛苦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
若凤此时对温玉衡不但不抗拒,竟渐渐地喜欢上了。
此时的温玉衡,身材依然修长挺拔,岁月在他身上留的痕迹不是没有,但不是苍老,而是更添了一种成熟男人的韵味,使他比以前更受女人们喜欢了。
拿他与源进行比较。
源雍容华贵,霸道,温柔,也有几分风趣。
衡玉树临风,执着,冲动,还有一片专情。
两者在若凤此时的心理天平上竟是无轻重之分。
谁说一个女人不能同时爱上两个男人?
在这种特殊的时刻,若凤心里就同时装着这两个男人。
源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若凤了。
身体中有一种原始的渴望莫名其妙地升腾了起来。
她想起了那一场春梦。
她不敢看他。她低下了头。
他走近她,靠近她。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没有拒绝。
四周没有其他人。
两个人的气息都可以感受得到。
这是一种自然的气息。
他把她拉入自己的怀里。
可以确定的是,这回不是做梦了。有体温为证。
但他不敢亲吻她的唇。
还不是时候。
果然她靠在他怀里哭了。
他知道她为什么哭。他明白她此时还爱着源。
他要等到她只爱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可以亲吻她。
这种爱才是灵魂与肉体合一的。
若凤哭了很久。
若凤感觉温玉衡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当然还有父母。
一想到父母若凤吓了跳。天呀,必须回去了。
两个人出了小树林,怕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有些心虚地一前一后地走着。距离拉得好远。
等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温玉衡就会快步走到若凤身边,搂住若凤的腰一起走了一小段,然后又放开。
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原来并不是只跟一个异性会有那种触电的感觉。
“一生可以爱多少人,一生要爱多少人。”温玉衡轻唱。
是啊。她若凤一生是否注定要与这两个男人纠缠不清?
回到家里,发现母亲并不与父亲坐在厅堂里。问父亲,父亲说:
“她说很不舒服,在屋里躺着休息呢。你去陪陪她吧。”
若凤进了内屋,果然见母亲两颊发红地躺在床上。
若凤坐在床沿,伸手摸摸母亲的额头,有些烫。她赶紧倒了一杯开水,又从抽屉里翻找一些药物,扶起母亲,让她吃下药片。
母亲身体一向不好,经常叫大夫过来看。
久病成良医。
家里于是经常会备一些药物。
若是往日,母亲吃下这药片后,烧就退了。但奇怪的是这次烧不但没有退,反而烧得更厉害了。
若凤有些急了。
若凤的父亲进了内屋。见若凤着急,就劝她:
“没事,没事。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你母亲。对了,你回娘家跟皇上说了吗?”
若凤这才想起今天自己独自一人回娘家只告诉青娥一人。并且让她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若有人问,就说去姑丈家。
自己为什么要撒这个谎,若凤心里是明白的。说真的,她做不到心地坦然。
“品要端,行要直。”这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而今,她感觉自己回娘家好像不像以前那样让她理直气壮了,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这种期待让她觉得有些愧对源。
可是源,他并不会觉得愧对她若凤,不是吗?
确确实实,溯源觉得自己对若凤很是宠爱。
首先是作为娘娘,身为六宫之主,吃穿用度哪里逊了?连娘家也沾了不少的光。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哪有如此的荣华富贵?
其次是人都说候门深似海,一入皇宫更是爹娘都难得见一面,可我溯源却给了她充分的自由。让她时不时地回娘家看望她父母与弟弟,换成一般人,可有如此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