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时间,关于方茹忆嫁到程家的某些设想,倒是没有人再提了。窃窃私语声中,众人讨论的话题开始朝着某一个方向集中过去。程家同方家走得近不假,但事情若是真的,这却不能成为原谅的理由。有人甚至发起了火。
不过,关于方茹忆被调、戏的说法,一部分人也并未立刻相信。底下的一些人还在两面猜疑,但是方家此时地位最高的方存真等人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们一辈子阅人无数,对于揣度人心多少有些经验,此时看着方勉一脸悲愤的表情也不像是在作伪,心中也在想着,事情莫非是真的?
乱哄哄的场面,到头来,也很难讲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方迎年坐在方信身边的一个位置上,片刻前还在欣赏着方勉的表情,但这时候,已然笑不出来了。关于方茹忆和程元辅的见面,他二人其实也只是听说而已,此时小声地讨论着两种不同的说法,都不知道该相信哪一种。过得片刻,方文正从回到自己的位置,他才过去小声地询问着:“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啊?宏富他不是这种人啊,我们是同窗,我知道他的……”
方文正则是一脸的恼火,这火气的背后,倒并未完全是因为程元辅——此事固然值得生气,但另一方面,眼下这种乱哄哄的局面,也是因为先前方迎年等人搞出来的一种说法引起的。虽说他们也是为了方家考虑,这种做法背后,说不上错,但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没必要在众人面前大张旗鼓地说啊……不过方文正还算有涵养,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据说四妹前去拒绝了程元辅……至于为何闹到这一步,此事还为有定论,总之,待明日为兄去找他确定一番。”
“哦,哦……如此,甚好。”
方迎年也只好点点头,饭吃到一半,就像是有事情,先一步离开了。有人刻意说些题外话,想冲淡这种气氛,努力的插科打诨,起到的效果并不算好,但一顿饭终究是过去了。
方勉上辈子作为演员的素质很好的表现了出来,不断拉着人说话,让人给三房做主什么的,总归能让人体会到他的那种愤怒。直到吃完饭,方茹忆都还不曾出现,他便吩咐了下人将一些晚膳送到方茹忆那边。随后走出厅堂,在一片灯火的阴影当中,表情才慢慢的平淡了下来。
如果程元辅光明正大地过来,他也只是觉得对方比较有担当,不过这种手段……虽说作为男人他多少能够理解对方为得到一件东西不择手段,但当这种方式用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他是绝不接受的——而且对方还和的季良才有关系。
以方勉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要想彻底解决问题,显然是不够的——说的话没分量,没有人会听。有分量的话倒是说了出来,但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朝着这个局面里伸一只手,将之搅浑罢了。事情真假难辨,也就代表着,事情暂时不会有结果——在方承仁回来之前,将不利于方茹忆的舆论压一压,他的目的,也仅仅在这里而已。
扬州城、琴楼。
在方家的晚膳开始的几乎同时,这里也有一场聚会,因为过来参加的人不多,并不热闹,或许因为要说的事情涉及一些隐秘,也见不到平素唱曲的歌妓。
“片刻前遇到方文定,他今日也在这边,倒是聊了两句……此事眼下方家已经在传了,明天开始,恐怕更多人就会知道。依在下看……问题不大。”季良才放下手中的酒盏,同与他对坐的一个年轻人笑了笑。
“其实说起来,这般做法未必君子,但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些时候难免用上些小手段。”程元辅的态度也很淡然,说起来的时候,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
“呵,无伤大雅的。”
程元辅对于方茹忆有意思——其实到了这般年纪,在考虑着婚事的年轻人这里,多少都会有几个中意的对象。最近说起来的时候,方家内部的一些人也比较赞成,他便觉得事情或许能成,许了一些好处给那边,比如方信、方迎年等人都是受了他的委托。不过提亲的事宜还在准备的过程中,一些不利的消息就已经传了过来。直到今日上午,方茹忆还特地过来同他做了一番摊牌。他才知道,自己的准备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
说因此伤心倒也未必,但他作为才子,被人拒绝之后,更多的还是愤怒,以及不甘的情绪。同季良才商量一番之后,才定下此计。就如同自己所说的,并不觉得自己是做了件错事——到时候成了亲了,就能让对方知道,自己也曾经为此努力过。
“方家同辈当中,厉害的人不多,方文正算是一个……方文定,暂时而言,为人处世颇为老练,不过才华方面是其短板。宏富你在这方面皆不逊于二人。当然,终究是大族,底蕴是有的,也难讲日后会不会更进一步。”季良才一面喝酒,一面做些简单的评价。这样的认识,在很多人那里,基本上也是认可的。
“日后若是得了程、方两家背后的支持,前程算是无忧了。”
季良才这些话,在程元辅这里,其实也是已经想过的,但此时还是谦虚了几句,说些诸如“哪里、哪里”之类的话。然后又说到今日也在这边方文定,程元辅的意思是让他一道过来喝两杯,毕竟以后很可能就是亲眷。不过季良才只是笑笑:“他和骆宾王比较友善,有些事情……呵,下回吧。”
程元辅闻言也就没有再说,不过,稍稍沉默了片刻,才微微皱了皱眉头:“于卿,在下倒是有些糊涂了。你同观光兄闹到这一步,究其根由,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说法……那人既然是抄了诗,终究是上不得台面……何至于此呢?”
季良才闻言,拿起酒杯,想了想,又放了下来,随后才叹了口气:“我和他,总归是要到这一步的。”今日和程元辅小聚,对方说起这件事情,季良才心里也是早有过准备。
“即便不会因这件事闹翻,或许也会在别的事情上相左。观光此人,才华是有的,但是在做事上,却是有些偏于保守……虽说世事复杂,不能以简单的黑白来区分。但有些事,是怎样便是怎样,总归需要一个态度。如果说最根本的原因……那个方勉,抄诗不抄诗,我都不喜欢他。我等都还年轻,若是凡事从大局出发,见谁都是怕得罪,都想着讨好……难免失了锐气。”
他说着,伸手在桌面上点了点:“道不同,不相为谋,很难讲我和观光谁对谁错,站在不同的角度,对事情看法不一样。他想着逢迎,左右都是个好,大家谁都不得罪。我们毕竟还年轻……既然看不惯的人和事,就无须畏首畏尾,尽管去做,即便是错的……锐气不可失啊。若是失了锐气,一身腐朽之气,往后如何锐意进取?嗯,他的那两首绝交之诗倒是写的不错……”
季良才看起来也是真心要解释这件事,说了一番话,他心中到底如何想的并不清楚,只是在说到骆宾王的时候,评价有些苛刻了,看样子是认为他在讨好方勉。而作为导火索的方勉,在他这里,竟也连提起的兴致都没有了。但在程元辅这里,总归觉得是件小事,更多的还是不解。
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搞成这样……啧。
“骆兄出身寻常人家,免不了有些向上爬的心思。当然,若说他曲意逢迎方家,或许也有些……”程元辅笑了笑,随后说道:“不说这些了。茹忆妹子便是那方勉的二姐,日后他还要称在下一声姐夫。不过,于卿,在下和骆兄不同。若是方勉真的抄了诗,在下第一个不放过他,少不了要教训几句。”
“呵……”
过了一阵,外面有人来禀告,说方迎年过来了。
季良才和程元辅对视一眼:“恐怕是有好事了。”然后又对那边说道:“请他进来吧。”
只是,他所没有想到的是,方迎年进来之后的一番话,便让人始料未及。
“程宏富,你倒是让在下好找……今日我四妹过去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呃,于卿兄你也在啊……”
程元辅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故作矜持地说道:“怎么,此事伯举你也听说了么?
“宏富兄……”方迎年古怪地看着他:“有人说……你今日**我四妹。”
“呵,倒是想不到传得如此之快,在下倒是有些不好交代了……嗯,你说什么?”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眉头猛得一皱:“方伯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良才的脸上也微微露出几分惊愕。
然后程元辅站了起来,因为心情激动之下,打翻了身后的椅子。“轰隆”一声。
“胡、胡言乱语!!!”
“宏富兄、宏富兄~~~你稍安勿躁,我知道你的,自然也不相信这的说法。但此时在方家,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议论……你实话告诉在下,是否真有此事?”
“岂有此理!”
“宏富兄,宏富兄……”
季良才倒是的好奇地拉过方迎年,让他说说当时具体的情况,听着听着,眉头也皱了起来。消息流通很慢,但该知道的,总归会知道。到得明日,关于同一件事情的两种说法恐怕都会传开,到底人们会相信哪一种……这大概会是一个很混乱的场面。季良才此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然而,当事的几人却都未料到,眼下这看起来很小的一件事,随后会波及到怎样的程度。
方家和程家,原本就是政治盟友,此时正处在一个比较敏感的时期,一点点小小的波澜,放大了之后所荡起的涟漪,说起来也是方勉所不曾预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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