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晚上,2204宿舍里的弟兄们习惯在睡觉前天南地北的指点江山,胡侃一番,这似乎也是中国的莘莘学子们必修的功课。从克林顿和莱温斯基的桃色事件到湖南某市的三任市委书记前仆后继的“光荣就义”,从忽冷忽热的台海局势到某个角落的家长里短,从地面到空中,从深海到高山……热血的青年总可以找到一个话题唇枪舌剑一番。不过今晚,我们没有再去讨论什么国家大事,而是谈到了班上的女生。
“你们注意到没?我们班刚好十一个男生十一个女生耶!”黑暗中,有人后知后觉的拉开了今天的话题。
“是呀,兄弟们分一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马上就有人提议。或许,蓄谋已久。
“你们分吧,不关我事。”荣武说道。他高中就“早恋”了,早已有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不过这不是问题,女生中的曾立萍也是众所周知有男朋友的。
“谁最漂亮?”我问道。
“姜晓红。”一个声音答道。
“不可能。”有人随即反对。
“吴让辉。”五六个声音同时响起。
“那我就要吴让辉了。”我说道。没人反对,也没人叫好。黑暗中死一般的沉寂。
一场瓜分女生的“巴黎和会”就这样意外的终止了。好几个人早就盯上了最漂亮的那一位,正预备着讨论一番,谦让一番,绅士般的占据那一个位置。不想,我一点都不讲江湖道义,一句话就把吴让辉拉到了自己名下,心恨得牙直痒,立马就要把我剁成碎沫。然而,终不愿为了一个女子坏了兄弟情意,却也失去了继续的兴趣,只好拉过被子,蒙头大睡。那些可爱又可怜的女生们如果知道她们的命运是这般结局,不知会做何感想?是否会感激我?或者,她们也正在瓜分着班上的男生。这几乎无疑是肯定的。
其时,我还无法确切地把吴让辉这个名字和她本人联系在一起。我只不过觉得既然是不需经过女生同意的“分赃”,自然要把最漂亮的拿来。但那时并没有真心要她成为女朋友。
在很多人看来,大学生活是十分宽松的。面对着突然多出来的空闲时间,刚从高考的战场经过激烈的厮杀侥幸存活下来的我们这些所谓大学新生有些不知所措,经常在周六的晚上相约去市区的一家溜冰场溜冰,这是当时时尚的娱乐。
第一次穿上这种带轮子的鞋,我有些胆颤心惊,扶着墙,小心翼翼地“滑”进溜冰场便躲进了一处昏暗。我一向不习惯喧嚣。也许是一个漫长的世纪,也许是一个瞬息的眨眼。一位长发的女生在距我前方的不远处优雅地停住,我渐渐知道她似乎应该就是那位男生们口中最漂亮的女生,吴让辉。
“你怎么不去滑?”她脸上挂着些许汗珠,有点急促的问道。
“这,这样很好。”我有些紧张,支吾的掩饰着自己的恐惧。借着昏暗的霓虹我看到她披肩的秀发,也只看到那头披肩的长发。
“来吧!我带你。”她大方的朝着我伸出手。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脸有些发烫,开始泛红,恰似刚刚绽放的映山红。
“来吧!很容易的。”她再一次盛情邀请。我缓缓地把手伸过去,小心翼翼的紧紧握住。这是我第一次握住女生的手,竟是如此娇小柔荑。
看着周围接二连三有人摔倒,撞在一起,我开始暗暗的祈祷:上帝!耶稣!佛祖!毛主席!让我也摔倒吧!就像韩国电视剧里的那样,也许我也可以就此吻她,展开属于我们的浪漫。然而神仙和伟人似乎并不喜欢看韩剧,而且他们也并不是第一次不遂我的意。虽然有过那么几次摇摇晃晃,可终究不曾摔倒。
回校时,我俩骑着自行车在空旷的大街飞奔。我喜欢在她身后,嗅着空中她淡淡的清香,看那飘逸的秀发渲泄着她内心的狂野。她是个有些大大咧咧的女孩,可以像男生一样把外套在胸前打一个结而不是规规矩矩的扣扣子。我想到了一部叫《太平天国》的电视剧,那里面有一个叫石益阳的女子,冀王石达开在益阳收养的义女——吴让辉也来自益阳。她先是为了父亲离开了天国,而后又因为天国离开了父亲。其实她不为父亲不为天国,只为心中的天地。
可是,我是木呐的,胆怯的,自卑的。我喜欢呆在她身边,却总是那么语无伦次,不知所措。只敢偷偷写着给她的情书,留给自己看。
三(2)我该拿什么呈献给你?我的女神
佛曰:前世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而我何德何能竟能于茫茫人海之中与你相识在这抗日名城,武术之乡,幸运如我,夫复何求?
又有佛云,人之众生,走过的路,见过的人,各有其因,各有其缘,缘聚自能相见。诗经上也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虽不敢自诩君子,却也追求美好而纯真的爱情。白娘子与许仙因一粒汤圆而成秦晋,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因酒肆的相视一笑而私定终身。而我因何为你沉醉?为你乌黑亮丽的披肩秀发?为你那花木兰般的侠义之气?抑或月老老眼昏花牵错了红绳?
我是如此胆小而木呐。只敢坐在你身边静静看着你和他们欢声笑语,似有千言万语对你述说张张嘴却发不出只言片语,只好傻傻对着你笑;只能远远望着你的忧伤而不知所为,因为我怕,怕在那样的下雨天却给不了你避雨的伞。元好问在《摸鱼儿》中写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可是,我该拿什么呈献给你?我的女神!说一段山盟海誓的情话?还是空许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惟诚惶诚恐,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窃以为,爱必定是双方同等的感受。如徐志摩之于陆小曼,马克思之于燕妮。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谨怀这卑微的期望,期望从此能牵你的手。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后来我还写了一封不是情书的情书,当然依旧没有送出去。
三(3)你的想像
离放寒假还有一个礼拜,你却早已抑不住连做梦都偷偷地笑,仿佛是猜对了人生中的十四场。甚至于生平第一次觉得时间的脚步走的太慢。这一切只因为她突然跟你说要陪你回家。
天公作美,回家的时候风和日丽,就连平常拥挤的火车都变得空荡,长长的车厢只稀松的坐着四五个人。正好,没人来打扰你们的欢乐。你轻轻松松地把行李放好,急急地拉她坐下,兴奋地跟她说道:你知道的,我钟爱铁轨,特别喜欢听火车撞击铁轨发出那种“哐哐”的声音。余光中老先生曾在他的那篇《记忆像铁轨那样长》的散文中写道,过桥时俯瞰深谷,真若下临无地,蹑虚而行,一颗心,也忐忐忑忑呆在半空。黑暗迎面撞来,当头罩下,一点准备也没有,那是过山洞。惊魂未定,两壁的回声轰动不绝,你已经愈陷愈深,冲进山岳的盲肠里去了。光明在山的那一头迎你,先是一片幽昧的微熹,迟疑不决,蓦地天光豁然开朗,黑洞把你吐回给白昼。这一连串的经验,从惊到喜,中间还带着不安和神秘,历时虽短而印象很深。每每读到这里,我真是羡慕嫉妒恨。余老这是不给我留活路啊!你说,都被他写了,我再写什么不成了班门弄斧,自不量力吗?她微笑的看着你没有说话,她那崇拜的眼神中你看见了最好的自己。
下了火车还需转坐汽车。她晕车。虽然你早早就为她准备了晕车药给她吃下,似乎没有什么效果,颠簸的山路还是让她有些想吐。你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焦急的对司机喊道:“师傅,开快点吧!”她对你摇摇头,轻轻地靠在你肩上,无力地说道:“没事,我靠一下就好。”你看着那惨白的脸,眼泪差点掉下来。
还需要走一段不短的山路才能到家,她那惨白的脸渐渐恢复了红润。
“你爸妈会不会不喜欢我,把我打出来吧?”她心怯的问道。
“你如此温柔尔雅,落落大方,他们怎会不喜欢?”你笑着看着她。
“可是……”她还是有些不安。
“要是他们把你赶出来,我就和你私奔。”你看着她坚定地说。
“我没和你开玩笑!”她嗔怒的看着你。
“我还是不去了吧?”快到家了,她弄弄衣角又开始胆怯起来。
“没事。你是最好的!”你微笑道,顺势要去握她的手。
“会被人看到的。”她娇羞的拒绝。
“那没人看到就可以咯!”你坏笑的看着她那羞红的像水蜜桃的脸,紧紧握住她不曾逃离的手。
终于到家了,你拉着她兴奋地跑进家门,高喊道:“爸妈,我回来了!这位是……”
家人诧异地看着你,你看看身旁终于回过神来,讪笑道:“我正在想一个严肃的社会问题。”
后来,在我准备离开常德的时候吴让辉还是看到了这些,她回给我一封的信。
三(4)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大哥,不知道该怎么叫你,权且这样称呼吧!
其实一直以来我就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总是欺骗自己,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因为我不敢去想,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对我的好。可是,自从看了你写的东西我知道再也无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应该要做点什么。
我把心给了他。虽然他从不曾珍惜,可是我一直傻傻的认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加倍的付出,我一定能得到和他的幸福。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的心已经给了他,再也找不回,再也装下旁的东西。
有时我想,你是不是因为失恋才想到我,只为抚慰你受伤的心。我知道不是,可又不能不这样想。
有时我想,如果可以回到最初我们相见的时刻,如果一开始你就可以告诉我你的心思,或许我们会有不同。好怀念那个最初的你,那个自信又有些多愁善感的你。那样的你还能回来么?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宠爱和纵容。
可是,这世界并没有可以回到过去的时光机,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我只记得大一的那年暑假我打电话到她家,说:“我追你好么?”她只回给我简单的两个字:“不好!”
毕竟那时的我是不够勇敢的,只能一个人悄悄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