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袈锦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酒杯,酒色泽清冽却不醉人,浅浅地抿一口说:“在你自己院子里。”
“那殿下,公子我先下去了,你们慢吃。”南岸放下玉箸。
“小南子你才吃了多少啊。哎,不过你少吃点也对,女子身姿妖娆才是最美。”美酒也堵不住商戊邢的嘴。
南岸心里记着事也不跟他计较,朝着陆袈锦施了一礼便匆匆走了。
“殿下心中有什么苦闷之事?”放下酒杯的商戊邢像是无意的问到。
陆袈锦看看他也不回答只是继续喝着酒,不一会一大壶酒便被喝光了。
拿着最后一杯酒,陆袈锦对着通明的烛光将酒倒在了地下,酒气瞬间蒸腾:“戊邢,商家你必须要成为当家人。”
商戊邢夹菜的动作一顿,目光有一丝阴郁慢慢说到:“殿下,老爷子可不会轻易让我上位。”语气带着冷漠。
“那么就让他下位吧。”陆袈锦走到商戊邢面前,看着他,“岷江城的米粮生意必须要拿下!”
两者之间像是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商戊邢心里明白,岷江城是他们商家最后的保障,只要抢过岷江的食粮命脉,商家便会摇摇欲坠。
南岸跟着衣着光鲜的下人到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她一直在想,外面灾民饥苦无依,可是内府一个小小仆人都穿着亮丽,这只是岷江城独一例还是……
才到院内她便看见一个身影一直在院里徘徊,看见她那身影飞快的跑过来了,是白石。
“姑娘,刚才一个男人送来……”
“白石,我知道那孩子在哪?”南岸打断白石的话问到。
白石指了指房内说:“那孩子一送来奴婢看他饿极了便给他准备了一点饭菜,现在估计正吃着吧。”
一掌推开房门,像是吓着了那孩子,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呆呆的坐着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的跪在地上对着南岸说到:“见过姑娘。”
南岸走进屋捡起筷子在男孩身边坐下拿秀帕搽干净重新递给男孩:“你继续吃吧。”
“白石,招呼厨房准备好热水。”转过头继续对白石说到,白石点头应下下去了。
男孩接过筷子虽然在继续吃着,可是动作僵硬迟缓,拘束极了。
南岸看在眼里拿过另外一双筷子往男孩碗里一边夹菜一边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小民,小民名叫崇矶泱。”男孩唯唯诺诺的答到。
“崇矶泱?你也是逃难来的?家里还有谁?那个玉簪是怎么回事?”南岸问着。
问到了男孩的伤心事,他红着眼睛,拼命忍着泪水努力了半天才低声回答:“我和妹妹跟着爹娘从锻泱逃难到岷江城,南江一带只有岷江城未被淹了。可是……”
“可是你爹太露财,你们半道被人抢劫。你爹为保护你们死了,你娘被人侮辱羞愤难当自杀了。”南岸抢过话头,男孩惊讶的看着她。
“而你跟你妹妹被卖到妓,院,你幸运跑了出来,想到衙门报案。拿着你娘留给你的玉簪是想贿赂官差,可是最后也被抢了。”南岸给自己到了一杯水,说的有点口渴。
放下杯子,她看见那男孩长大了嘴合也合不拢。
挑挑眉,她继续说到:“我不会随便收一个人的。”
啧,陆袈锦的这个习惯性动作用着还不错。
她刚刚说的那些是她在回到院子之前带走男孩的黑衣人告诉她的。
其实也是陆袈锦授意的吧。
“想救你妹妹吗?”南岸好整以暇的问到。
男孩点点头。
“啧,我看你也不过十二岁,那这样吧,你将自己买给我六年,到你十八岁我还你自由之身。”南岸剔剔牙,这种事干起来真爽,怪不得春丽娘那么喜欢买姑娘。
“十五。”
“什么?”
“我说我十五岁!”男孩突然大声到。
“我听得到,那么大声做什么?十五岁?那小爷我不是亏了?不行,咱们将时间改为二十一,你就等到二十一岁吧!”南岸觉得自己干起坏事来,那感觉简直要飞上天。
“当然,我不会跟你签那什么卖身契。你十五岁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个道理你也是懂得,我们就订个口头协议吧。不过,你如果非要签,我也没意见。”南岸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十五岁,还真看不出来。难道是发育的太晚了?
“谢姑娘大恩。我崇矶泱没齿难忘!”男孩,不,现在是少年了,他又跪在了地上,腰板挺得笔直,声音硬气,一瞬间长成了大人。
南岸看着跪在地下的少年像是见到了几年前的自己,到处躲躲藏藏,受人一点恩惠,都感谢到了极点,回过神,她摆摆手:“算了,我会安排救你妹妹这件事的,你妹妹还小,现在还没什么危险。不行了,困死了,我要睡觉了,你吃完饭,把自己洗洗!”说着便退出房,眯着眼摸索到自己房里,努力将自己放到床上。
躺到床上的一瞬间她觉得身心轻松,一天的疲惫完全消散,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半夜下起了雨,南岸起床将窗户关上。梅雨季节,下起雨来,便没完没了。
一醒便再也睡不着了,南岸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雨声。
雨打在窗户上,淅淅沥沥的,一阵一阵的像古器奏出的乐章,一会儿低沉压抑,一会儿高亢迭起,一会儿又似深闺的怨妇在泣诉,一会儿又似活泼的少女在嬉笑。
风吹动树枝,携来不知何处的花香,丝丝缕缕的浮动在空气中,南岸深嗅一口,香气瞬间溢满整个胸腔,接着一丝丝渗入到骨髓里,连每一个细胞都透着蚀骨的香。
“砰!”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陆袈锦站在门口,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在地上,滴答滴答,在暗夜里显得极为嘹亮。
“殿下,你……”南岸突然不说话了,她忘了今天是陆袈锦娘的祭日。
起身关门,她牵起陆袈锦的手,将他引至床边让他坐在床上又找来干绸布将他上上下下搽干,再将一杯热茶塞在他手里。
她做的极为自然。
做了那么多年的动作,她怎么也错不了。
陆袈锦一直没说话,只是抿着唇看着南岸忙来忙去。
南岸忙完便抱着腿坐在陆袈锦身边,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沟通。
他的习惯也该不掉呢。
在之前的八年里他是怎么办的?她不在身边。
“南岸,你还记得师父是什么样子的吗?我已经不记得了呢。”过了好久,连窗外的雨都小了,陆袈锦才低声道。
南岸愣了,并且觉得好笑。
陆袈锦你不是才是最后见她爹的人吗?他是什么样子你应该最清楚!
是的,陆袈锦的师父是她爹!
那是一个狗血混乱的年代,注定了一个狗血混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