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嫁衣层层叠叠,像极了茶花的复瓣。她想起当年和哥哥在春日的御花园赏玩茶花,有一株匠人新培育的茶花,白色的花瓣带着红晕,像美人羞涩的容颜,叫做“美人红妆”。少女时代她也曾想象今后要嫁的夫君是什么样子,多么讽刺,她怎么也想不到,夫君会是自己叫了十多年的哥哥。
层层叠叠的嫁衣把她裹住,她感觉自己像作茧自缚的蚕。北国的冬天冷得人毛骨悚然,新房里虽然燃起了暖炉,还是冷。火红的炭火烧得噼噼啪啪,炒豆子一般。她感觉到冷,彻骨的冰冷,就像冬天里掉进冰湖里,半是窒息半是寒冷,一点点绝望地等待,不知道是先冻死还是先窒息。
婚礼是按照华国的风俗办的,可笑,她明明是圣鱼国人,却两次穿华国人的嫁衣做了新娘。等待是让人绝望的,就像已经定下了死刑,行刑的日子却不知道,在进行一种绝望的等待。等着等着,甚至希望死刑快点到来,以结束这种漫无边际的惩罚。
迷茫中,像一个梦境,古老厚重的宫门发出一声尖叫,轻轻开了,金靴擦地的声音传来,侍候在侧的小宫女们欢欢喜喜向来人道喜,来人撒了一把什么东西在地上,叮叮当当,大概是金豆子,宫女们惊呼一声,说着漫天介的吉祥话儿,就像麻雀啄米一般蹲在地上争抢着捡起来,很快捡完悄悄退出去了。宫门叹息似的一声,又紧紧合上了。
那金靴擦地的声音,一点点逼近,她渐渐可以听到来人的呼吸声,在这暗夜里分外清晰。夜的沉寂侵蚀进来,他们彼此都沉默着,谁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开口。
仿佛得到了某种启发,来人拿起一旁的秤杆,他知道这是汉人最传统的风俗,新婚之夜,新郎用秤杆挑掉新娘子的红盖头,看第一眼伴侣,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由彼此完全的陌生到相依相伴、白头偕老。无论如何都带了冒险的成分。还好,他知道她的新娘正是他所愿的,所偷偷爱慕了十几年的女子,他曾经不得不放弃她,不得不把她作为礼物献给他的敌人。他曾经犹豫要不要不顾伦理、冒天下之大不韪迎娶他的新娘,结果是他真得这样做了,因为,他再也不能承受没有她的岁月,要知道,不管怎样的欢愉,没有了她,一切都是无味寡淡的。
那盖头下一张娇艳的小脸并没有生气,垂着眼皮,美丽的黑眼睛也没有什么光泽。他不禁担忧起来,自从上一次的箭伤,她好像还未能恢复元气,是他太心急了吧。
他清一清嗓子,俯下身,轻轻唤一声:“玉儿。”他的新娘昂起脸,目光中含着泪。她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他的心大恸起来,忍不住低头亲吻他的新娘,他想安慰她,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煎熬以后,他想要告诉她一切坏的都过去了,剩下的会是幸福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