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筝心中再一次莫名惊喜。萧氏记得哥哥苏毅了,这太好了。
“娘,你不用担心,大哥好着呢。”苏筝笑着安慰她,“我方才还见着他来着,他倒是很担心你,在你睡着的时候,他都过来看过你好几次呢。所以娘,你要尽快好起来,不要让我与大哥担心才是。”
其实,苏筝根本就没有见到过苏毅。自昨天兄妹俩大吵了一架之后,苏筝就决定对苏毅冷处理,晾他一段时日。她太明白大哥的性子,大哥有着与苏父一样的性格,坚韧,执拗,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大哥的生活得**逸了,在家里被萧氏宠着,在外面被那些狐朋狗友捧着,这种生活在云端的人务必要狠狠地摔下来一次,才会明白生活的艰辛,才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会重新树立人生明确的志向。
“那就好。”萧氏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绛紫把药瓶拿了过来,萧氏接过,亲自倒出药粉,替女儿敷上,并用干净的纱布细心地包扎好。她的动作轻柔娴熟,令到苏筝有一瞬间的错觉,很难将眼前这个萧氏与平日里一丁点药味也闻不得的萧氏叠合起来。
苏筝看着萧氏关切甚至带着痛惜的脸,渐渐明白:或许,在自己深深爱着的人面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吧。
苏筝站了起来,搀扶萧氏坐回到榻上,让绛紫取了清水来,给萧氏净手,一边说道:“娘,你刚醒过来,一定饿了吧?我让厨房的余大娘熬了你最爱喝的碧玉梗米粥,现在还热乎乎的呢,娘你趁热快喝了罢。”说完朝雪盏使了个眼色。
雪盏忙把置于桌上的食盒打开,从上层端出陶制的瓦缸,里面冒着丝丝热气,果然还是热乎乎的。接着,又分别从二、三层取出一一碟胭脂鸭信伴酱黄瓜,一碟糟蒸鹅脯,一碟酸笋,一碟甜酱黄瓜来,摆在桌面上。思月很乖巧地取过两只银碗,两双银箸,并分别盛上了碧玉梗米粥。
“娘,我也饿了,我陪娘一起用饭。”苏筝甜甜地笑道。
萧氏刚醒过来,本来并没有什么胃口,但禁不住宝贝女儿的软语央求,于是便让人在榻前支起桌子,把粥菜端过来。不知道是因为心情舒畅的缘故,还是被苏筝可爱的吃相感染,萧氏竟也喝下了大半碗的梗米粥,又吃了几道小菜,这才停下银箸。
苏筝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萧氏能够进食,说明心底的郁结已除。从今往后,七星海棠对于萧氏再无特别的**力,也就是说,再没有人可以利用萧氏对苏父浓厚的感情去打击萧氏了。
吃过饭,叫思月等人收拾好碗筷,撤下桌子。让萧氏用青盐漱了口,与萧氏又闲扯了一会,散了食,最后服侍萧氏躺下。做完这一切,苏筝才带着雪盏退了出来。
走到墙角处,苏筝问道:“大公子那边情况怎么样?”
雪盏摇摇头:“不太好。”
“哦?”苏筝转过头来,微微蹙眉,“怎么了,不是让小东子看住大公子吗?”
雪盏撇撇嘴道:“姑娘,小东子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大公子的心腹。自小就跟着大公子,大公子的心思他蔫能不知?偏偏这个小子又是最会讨大公子欢心的,大公子喜欢去哪玩,他就带大公子去,生生把大公子带坏了。依奴婢看,这事就得告到余大娘那里去,把这小子抽筋扒皮才能去了他的性子!”
小东子是厨房管事余大娘的儿子,余大娘的丈夫则在外面跑收租,一家子都在府里做事。
苏筝摇摇头:“没事的,让小东子跟着大公子就好。”
雪盏瞪大眼睛看着苏筝:“姑娘,那个小东子滑头得很,整天没个正经的,这些年大公子被他带得还不够坏吗?喝酒打鸟逗蛐蛐什么的,都是小东子的主意,而且大公子如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还不都是小东子牵线联系上的?奴婢以为,尽早把小东子赶出去是正经,如若不然,让他再这样教唆大公子,终有一天大公子会回不了头的!”
苏筝脸上倒真是一副放得下心来的表情:“让他去,今时不同与往日,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今世的苏筝,心境已是不同。若在往昔,以她与大哥苏毅之间深厚的兄妹之情,是容不得大哥受一丁点委屈的,千难万难也要维护着自家哥哥。但是前世的教训告诉她,无论她无何拼尽全副心力去维护家人,但深陷迷茫之中的大哥能领悟到她的一片苦心吗?如果前一世里,大哥能体会到她的期盼,她的心力交猝,也就不会与勾栏院的欢场女子纠缠不清,更不会只顾着头脑发热与人大打出手,以致留下终身残疾,拖累家人了。
这一世,她决定放手,不论是萧氏,还是苏毅,他们的路必须由他们自己走。
雪盏看到苏筝居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急了:“姑娘,你怎么了,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大公子吗?老爷还在的时候,奴婢就陆续听到有关大公子的传闻,说大公子近年来看上一个戏子,那个戏子长得跟妖精似的,迷得大公子神魂颠倒,天天朝着戏园子跑,连学业都荒废了不少。老爷知道后大为震怒,曾好几次要鞭笞大公子,都被夫人死命拦住。这一次,夫人外出,偏偏大公子又害得姑娘摔破了头,所以老爷才老账新帐一块跟大公子算了,动家法打得大公子差点没了命。姑娘,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大公子被那个妖精害死吗?”
“妖精?”苏筝怔了一下,脑海中根本没有关于这个戏子的任何印象。想必前世的她,一直在担心萧氏的病情,再无其他闲情去管她的大哥。即便是苏毅如何的对那个戏子好,但一直到他出事,也未见这个戏子现身,想必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戏子无情”吧。
看到苏筝一脸茫然的神情,雪盏忙道“姑娘不记得了?那是密州吉祥班的当红花旦,年纪约莫十三四岁,长得一副勾魂样,密州城里不知有多少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连大公子也不例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些许愤恨,似乎心有不甘像大公子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也会被她一个戏子迷倒。
苏筝一向对戏子无好感,至于自家大哥,情窦初开,热情似火,此时谁劝也无益,索性让他去碰碰那个戏子的钉子,久则久之,钉子碰多了,热情就会冷却下来,到时候,不用人劝,也知道回头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苏筝脸色一端,这阵喧哗当中,有一个女人的声音特别的高亢嘹亮,从垂花门处破空而来,直直传入内院里。